日子便要到了。

婚禮的前一日,照著廣陵城的風俗,新郎的兄弟要往女方家裡去挑“鋪蓋”,其實也就是迎嫁妝。嫁妝之所以被叫做“鋪蓋”,是因為古時傳下來的習俗,好多嫁妝裡面好些物事都是與榻上鋪蓋相關的。例如上好的大紅被面和各色尺頭之類,還有新娘子為結親而置辦的各色衣物。新娘子自己的衣物之外,還有給公婆做的“孝順鞋”、給丈夫與小叔做的新鞋、給小姑繡的帕子,甚至還有給未來的孩子做的“小狗鞋”。

這“鋪蓋”裡還有一件極重要的,就是那隻紅木馬桶。桶內放著“五子”,分別是染成紅色的雞蛋,叫做子孫蛋的,還有紅棗、白果、蓮子、花生,象徵“五子登科”。這件物事按照習俗,是由新郎的弟弟親自來挑的。傅正年紀太小,因此論理該由傅陽已經長成的堂兄弟裡出一人。堂兄弟裡能挑擔子的論理該是傅剛。可是他剛剛因為傅康的事情,還在跟傅陽慪氣。誰知傅陽沒有找都沒有來找他,直接委託了傅康來做這事兒,況且戴家人也是多多少少見過傅康的,所以沒有人有二話。只有傅剛一人慪了個半死。

挑“鋪蓋”之前,戴家人將過來的傅家兄弟們都攔了下來,先請來人吃了三道茶,分別是甜茶、清茶和點心。傅家這回去挑“鋪蓋”,領頭的是老大傅堅,他見到戴家人左攔右攔地不肯放眾人進去,便笑嘻嘻地衝戴家出來“鬧喜”的親戚每人手裡塞了一個紅封。當然了,這個錢還輪不到他來出,是楊氏早已準備好的。

戴家的人收了紅封,掂掂都覺得有分量,當下都是喜不自勝,將傅家的兄弟們往擺著“鋪蓋”的院裡迎。

院裡明明白白地擺著三十六抬嫁妝,這個在廣陵城中的富戶眼裡看來,實在是嫁女兒的“標配”。可是令到從江都鄉下來的土包子們一看,都十足十地被驚到了。傅堅傅強他們,這會兒才總算明白過來,與三叔結親的,究竟是怎樣一戶人家。

戴家出面招呼的是戴悅的一位隔房叔叔,行六,傅家的兄弟們便隨著傅陽的備份稱呼他為戴六叔。這位戴六爺,似乎格外希望自家侄女兒長臉似的,一一給傅家兄弟們解釋:“這是戴家陪給二姑娘的五十畝水田,田畝在邵伯,所以只將田契放在這裡了——”

五十畝水田,江都傅家全家的地加起來,算上四房後來自己添置的,也沒有五十畝這麼多。一個數字報出來,傅家兄弟幾個,都是相互看看,吐吐舌頭。

“這是我們姑娘日後做四季衣裳和被褥的尺頭——”

“這是我們姑娘平日裡常用的宣窯瓷的器件,老爺子特地賜了幾件老的,一會兒你們盯著些,叫挑夫千萬小心著些,別摔著了。”

“這是老爺子專門吩咐給姑娘的胭脂水粉與香件——”戴家嫁女兒,哪裡能少得了這些。

除了小件嫁妝之外,還有不少是新打的傢俱。這些戴家已經實現知會了傅家,回頭這些傢俱都是先要在戴家院子裡展示一陣,然後再搬到傅陽的新房裡頭去。因為傅家專門將傅陽小兩口的新房選在了二樓上,佔了小樓的一翼,所以傅家還特為在二樓裝了兩個絞盤,專門為了將這些傢俱吊上去。

雖然這些傢俱看著都簇新簇新的,有些看著上清漆的遍數尚且不太夠,但是單憑木料與做工,都是廣陵城裡一等一的,江都過來的傅家兄弟們更是見所未見。唯一能說出些道道的,反而是傅康,他以前曾經隨這仇小鬍子等人東奔西跑,沒吃過豬肉,總也是見過豬跑的。而戴家那頭,自然也對傅家兄弟們的評價有了些高下。

一時傅家的兄弟們,招呼抬嫁妝的人出門,沿著街往瓦匠營那邊去。一路上浩浩蕩蕩的,自然是惹人注目。不過第二日是二月裡為數不多適於成親的好日子,所以廣陵府多有趁這日嫁女的。戴家的嫁妝抬在街上,倒也並不那麼扎眼。倒是有些人聽說了,這是“戴鳳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