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夜,我就打過你耳光,還拿刀嚇唬過你,我一直是個兇悍的人,不過是你大人大量,不跟我小女子計較罷了。”

吳菊人回憶往事,也露出笑容道:“是,你還咬我。”

紫菀不服氣道:“你還咬我呢。咱們比比,誰咬得深。”做勢要拉衣袖。

吳菊人嘿嘿一笑,按住她的手,別轉臉去看著外邊。紫菀也不再說話。過了一會兒吳菊人道:“霜霜……”

紫菀鎮定地道:“讓我嫂嫂照顧她,沒事的。”

吳菊人輕嘆一聲道:“可惜看不到她長大,送她出嫁了。”

紫菀兇巴巴地道:“誰說看不到?當然看得到。只要你想看,就看得到。”

吳菊人掉頭看她,道:“還這麼兇?”

紫菀撇撇嘴道:“老天不講理,就得跟他爭。”

兩人回到喬家,也不跟大家明說,只說要把霜霜留在上海讀書,不能讓她在吳鎮耽誤了學業。秋露自然求之不得,問道:“你們兩人回鄉下,不覺得冷清嗎?”

紫菀道:“那邊學校剛剛辦起,有好些事情要處理,忙都忙不過來,實在是顧不上霜霜了。你多費點心,就當白撿個女兒。”

回到吳鎮後,紫菀真的打發了家裡大部分的僕人,只留了幾個人做打掃煮飯漿洗的工作。吳菊人把家產做了分割,留出辦學的經費放在杭州的花旗銀行裡,剩下不多的財產交給紫菀。這些年經商賺的錢大多捐給了同盟會,又辦了學,吳菊人所留已經不多了。

到新年前,天氣驟冷,雲姨身染微恙,本已是年老體弱之軀,更兼喬伯崦離世帶給她的傷心仍在,一病不起,就此撒手了。

喬之珩回來辦喪事,見到吳菊人,嚇了一跳,問道:“怎麼瘦成這樣?臉色這麼難看?”

紫菀這才把吳菊人的病告訴他,喬之珩忙勸他住院,吳菊人淡淡地道:“大哥,我活不了多少日子了,你讓我和宛玉廝守到最後一刻,何苦定要讓我們分開?我這個病要傳染,以後你們也不要來了。”

喬之珩和秋露無言以答,看著眼前這兩人。

紫菀笑眯眯用小小的紅泥炭爐煎著水,爐子上是一隻紫砂的提樑壺,壺上刻著“洞天春曉”,壺裡的水咕嘟咕嘟地冒著蟹眼泡。紫菀穿著新的銀絲錦緞紫紅提花絲棉袍,袍子上是一朵朵銀絲織成的細碎的梅花,腳下是一雙同樣面子的鞋。屋子裡燒著紫銅大炭爐,紅紅的炭裡埋著栗子,有一陣乾果的暗香。屋子裡供著臘梅水仙和結著紅色小果子的南天竹,被暖烘烘的炭火烤著,開得正好。

水開了,紫菀將水注進四隻不同式樣的杯盞裡。一對繪了竹葉梅花的白瓷茶盅遞給喬之珩和秋露,自己用一隻青瓷杯,給吳菊人的則是一隻紫砂小壺。那壺做成荸薺的樣子,連紫砂本身的暗紫紅色都用到十足。

吳菊人見喬之珩注視他手上的壺,笑道:“大哥好眼光,這壺確實有些來歷。這是十九兄送給我的,他原是蘇州世家,自幼愛好茶具,曾說自己是‘玩物敗家’,盡收了些好壺,沒錢吃飯,才憑著另一手絕技入了梨園行。為了感謝我把他薦給岳父,就送了這壺給我。聽他說這是時大彬的真品,很值些銀子。”

喬之珩點點頭,喝一口茶,問道:“什麼茶葉,這麼香?”

紫菀道:“阿爹的女兒茶。雲姨過世前都給了我,她收得好,快一年了,還像新茶一樣。再過三個月又可以採新茶了,阿哥,今年的新茶上來,我讓他們給你送些去?”

喬之珩道:“你們留著喝吧,我哪裡懂得茶的好壞。”

秋露忽然站起來,匆匆走到窗前,背對著三人。只見她肩頭抽動,隱隱有飲泣之聲。

紫菀大聲道:“露露,一個人在那裡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說給我們聽聽。”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