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人看她動靜稍大,忙去扶著,道:“小心些,別閃了腰。”

紫菀含羞帶惱地道:“去。”自己也打扮起來,對喚茶道:“你穿綠色,我穿紅色。讓洋人不去多看你,你怕是會自在些。咱們一步步來,一下子有幾十個洋人盯著看,換了誰都受不了。”

喚茶道:“小姐說得一點沒錯。”幫紫菀挽好髮髻,穿好衣裳。上身是妃紅色的琵琶襟薄綾衫子,下身是藕色織銀絲的夾紗裙。喚茶替她繫好裙帶,裙帶上有兩隻銀蝶,壓著紗裙,行動時不至飄起,道:“過兩天就是中秋了,這夏裝怕是今年最後一次穿了。”

吳菊人看她風鬟霧繞像被紗罩著一般的輕盈飄逸,忽然說道:“如花美眷。”

紫菀回頭看他一眼,笑道:“三哥,你幾時成了文人了?酸不酸啊?”

吳菊人自嘲地笑笑,說道:“我本來就是個不第酸丁,連個秀才都沒中過。”

紫菀問道:“你是考了沒中,還是就沒去考?就考《論語》《孟子》那幾本書都考不上,你可真笨。是不是小時候讀書不用功,盡去偷雞摸狗去了?”心想你要跟我們似的學十七八門功課,詩經漢賦唐詩宋詞都要會背,英文法文還要會說,中學西學一樣不拉,化學幾何也要過關,繪畫音樂都要上手,游泳溜冰外帶打球,看電影看話劇,聽歌劇聽戲劇,學騎馬騎腳踏車開汽車,還有家政課老師教縫衣做飯烤蛋糕,一樣樣學過來,還不把你給學傻了?這麼想著,眼睛裡就不免露出些淘氣的神色來。

喚茶聽得暗暗咂舌。她知道姑爺疼小姐,但也不至於到了當面罵他笨,說他偷雞摸狗的地步。並且是嘲笑他科舉無名,直刺他的短處。當時他來提親,喬伯崦不就是說他門第太低,惹得他不高興的嗎?但小姐說他,他居然就是不生氣。可真是奇怪了。

吳菊人被她取笑,也不在意,打個哈哈說:“我是壓根就沒想去考,我要考了,狀元就是我的。你沒聽說嗎?”

紫菀問:“什麼?”

吳菊人道:“天下文章屬浙江,浙江文章屬吾鄉。吾鄉文章屬吾弟,吾為吾弟改文章。”

紫菀笑得要死,道:“你就吹牛吧。令弟是哪一位高人,倒要請教。”

吳菊人詫異地道:“你不知道我家原是兄弟四人嗎?吾弟名叫吳茨人,茨菇的茨。你知道我們兄弟都是草字頭的排行,萸人,萇人,菊人,茨人。吳茨人,大大的有文名。”

紫菀看他說得鄭重其事,以為是真的,把“吳茨人”唸了兩遍,忽又大笑道:“什麼吳茨人,原來是無此人!我看就是你這個無恥的人。”

兩人相對大笑,喚茶聽懂了,也跟著笑道:“姑爺說得跟真的一樣,差點就把我也唬過去了。”

正笑做一團,門上有敲門的聲音,紫菀道:“無此人來了。”三人聽了又是一陣亂笑。

吳菊人忍笑去開門,道:“懷特先生,下午好。”他跟紫菀學了不少西洋禮節,知道早上該說早上好,下午就說下午好。

懷特也說:“下午好,吳先生。請問茶姑娘準備好了嗎?”

吳菊人說:“好了,請稍等。”

紫菀拉了喚茶出來,懷特點頭道:“吳夫人,茶姑娘,下午好。”看見喚茶打扮得像片春天的紫丁香葉般漂亮,灰色的眼睛亮了一亮。

喚茶朝他點點頭,笑而不語。

紫菀低聲道:“去吧。我們隨後就來。”

懷特彎起胳膊,道:“茶姑娘,請。”

喚茶看一眼紫菀,紫菀把手搭在吳菊人的胳膊上,朝她點點頭,示意她照做。喚茶紅了臉,輕輕把手指頭放在懷特袖子上。懷特向吳菊人和紫菀道了別,挽了喚茶去了。

等兩人走得看不見,吳菊人也學著懷特的樣子,挽緊了胳膊,朝紫菀道:“夫人,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