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到他的不安越發明顯地傾瀉過來。

“哎呀,柳拾伊同志,我反對!”鄒淼玲一拍我的肩膀,“你的態度很曖昧哎,人家就想聽你一句明確的回答。你倒好,看似贊成他去,實則句句話帶刺反對著,能讓他放心去發展嗎?我要是春樹,就逼著你回答yes or no?別那麼多廢話!”

“好吧,我再說清楚點,但是僅供參考。從我的研究結果看,我發現很多日本人絕不像我們表面上看到的那樣和善友好。這些人雖然不能代表全部,但也相當可觀。他們以為保持脊柱的靈活,就代表文明禮貌了?他們以為說話帶敬語就代表尊重他人了?完全不是。他們從心底裡是藐視、仇恨我們中國人的。所以我擔心春樹去那裡受氣是真的,但同時,我希望他為國爭光也是真的。我們要超過他們,必須學習他們刻苦鑽研新技術的精神,學習他們永不言敗的韌勁。哎呀,我就說這麼多。發言權在我,選擇權還在當事人!”我不滿地瞥了鄒淼玲一眼——這個死妮子胳膊肘怎麼老往外拐呢?她到底站在哪一方?

“對了,春樹!去日本發展對語言要求很高的,你的日語突擊得怎麼樣?”高銘銳的目光掃過我,同情地看著池春樹。

“我母親曾在武漢外國語學校教授日文,我想不必擔心日文不過關。”池春樹提到他母親時,態度很是恭謹,雙手扶在膝上,令我突然感覺他像個日本人多於中國人。

他當然不必擔心,因為他母親做過十二年的日文老師——我早就知道了。我甚至記起了她母親那九十度的標準日式鞠躬。現在想來真是悲哀啊,學日文竟然連舉止也變了——成了一個完全被日本文化同化了的中國人。作為一個早就替兒子選好出路的母親,她自然會早早地教會他一口流利的日語,恐怕一直盼著有這一天吧!

我心裡更增添一種說不出的惆悵——也許他當初就不該追求我,因為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我討厭日本,今後怎麼可能隨他一道去日本呢?絕不可能!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鐲表,思緒萬千……

一旦他去了日本,我們之間四年多的交往就算走到了頭。

也許,我和池春樹從一開始便註定了有緣無分吧。

午後剩餘的時間就在湖邊渡過。梔子花開在周圍,花香悠繞。萬綠叢中星星點點的潔白,點綴得大地也聖潔起來。當湖風吹過,輕柔地吹拂著我的臉時,梔子花也輕輕搖曳著,送上沁人心扉的香氣……

湖景,微風,花叢,兩對青春煥發的年輕人。一切看似好完美。

高銘銳和鄒淼玲正在釣魚,兩人頗有耐心地靜立在湖邊等魚兒上鉤。上鉤的魚兒將成為是我們的晚餐佳餚。我和池春樹則坐在滿山坡的花海里遠遠地看著他們。

“拾伊,你好像有心事,可以跟我說說嗎?現在就我們兩個人。”池春樹問著話,遞過來一束梔子花。

這麼容易被他看出來了?看來我這人的確膚淺,藏不住心事。可是我怎麼跟他說呢?這事對他可是大大的不利。“沒什麼啦!看你說的。”話雖如此,心卻一陣惶恐——我說謊了,但願臉不要再紅。

我機械地接過梔子花。

“你的眼睛像水晶一樣透明、清澈,可是總會不經意地透出一抹憂傷,讓人情不自禁地產生要保護你的衝動,從我認識你那天起就是這種感覺。現在的你,這抹憂傷更明顯。” 他神情專注地看著我,似乎想替我擠除掉那些令我憂傷的因素。

我沒料到會給池春樹造成這樣的印象。“我憂傷嗎?我哪裡來的憂傷?”為了否定他的臆斷,我給了他一個俏皮而明媚的笑容。

“你是不是沒說真心話?你的眼睛眨了好幾下哦。”他戲謔地靠近我,緊盯著我的眼睛。

我的臉倏地紅了。

討厭,臉還是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