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他們是哪個黨派、哪個陣營的,他們都是真正的中國人,哪個人是該死的呢?都不該死。該死的只有殘暴的日本鬼子和助紂為虐的漢奸。日本鬼子用刺刀維護殖民統治,用血腥實行法西斯專政。為了統治鎮壓我們中國人的反抗意識,實行保甲制度,動輒連坐十幾乃至上百人。無論無辜無否都是鬼子們肆意虐殺的物件,更何況對付所謂的“重慶分子”呢。

我的爾大哥也是這樣被他們殺害的吧。

我的心生生地痛。痛吧,我已經無力呻吟,連眼淚都無力落下了。

仇恨讓我的目光不由轉向門旁打盹的一個鬼子憲兵身上。他離我很近,兩臂的距離。這是個年輕的鬼子兵,歪著腦袋,嘴角掛著笑容,一點沒站崗的精神勁兒。估計他覺得這裡是安全區域,不比生死攸關的戰場那麼讓人緊張。

不知他夢到什麼美事兒了,死鬼子!我仇恨的目光將他擊穿。

百合子還在跟龍鬚川進說話,但人已經被龍鬚川進推到樓梯口。看樣子龍鬚川進一心要她回去休息,而百合子顯然不願離去。

我無力地倚靠在牆上,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好累,自從誘殺喬泰直到此刻,什麼東西也沒吃,餓得腿都站不直了。儘管餓但我一點胃口也沒有,如果就這樣站著死了也許最理想——不算自殺,也不算他殺,老狐狸無話可說。我甚至幻想突然昏迷的為什麼不是我,永遠也不要醒來的昏迷,直到……

嗨,都到這種情況了還抱什麼幻想?我苦笑不已。

打瞌睡的鬼子兵動了一下,身上的金屬物輕微磕碰到牆上的聲音對我這個聽力敏銳的人來說異常清晰。

我發現了一樣感興趣的東西——手雷。

心猛然急跳起來。是手雷哎,一炸一片的那種武器。軍訓時女生們常常開玩笑拿著橡皮手雷捏在手裡當武器並揚言“炸死你!”戲弄並威脅其他同學。眼前的這東西可是真的,真能炸死人。

幹吧。

我裹著棉被挪過去,在伸手摘那枚手雷時向龍鬚川進和百合子的方向看去。百合子擁抱了一下龍鬚川進,然後下臺階,順從地跟著日本兵走了。

再不下手就來不及了。我迅速摘下那枚手雷塞進睡衣口袋內。

龍鬚川進踏進病房的時候,我已經坐在池春樹身邊。

“請問醫生剛才怎麼說?”我將注意力轉移到龍鬚川進的臉上。

“他醒過來一次,但好像誰也不認識了,說了幾句胡話,又昏迷過去。醫生檢查了一次,仍然找不出病因。”

“他是不是提到了我?”我急忙問道。

“沒有。他說的話含糊不清,既不像中文,也不像日文,誰也沒聽懂。”龍鬚川進眉頭緊蹙,苦著臉看著池春樹。

“他的症狀怎麼像中了邪?”我喃喃說道,又去撫摸他的臉。

我多麼希望他睜開眼睛看看我啊。我很久沒看到他笑的樣子了。他的笑容多溫暖啊。春樹,求你,睜開眼睛看我一次好嗎。以後,我再也看不到你了。就一次好嗎,就像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淡淡的,優雅的那種笑容。

“天快亮了,我找人送你回去。春樹有我陪著,有情況我會通知你。”龍鬚川進抹了一下臉,硬邦邦地說道。

“你就不怕我半路跳車逃走嗎?”我抬起頭問他。

龍鬚川進藐視地看了我一眼。“嗯哼,穿著睡衣、裹著棉被逃跑嗎?一定很有趣。你是不是很想惹人注意,把全城的人都驚動起來看你如何妖言惑眾、然後英勇就義?”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哪個意思?”

“我想讓你送我回去,我沒穿鞋。”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

“你連死都無所謂,還在乎穿沒穿鞋子?”龍鬚川進毫不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