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親信的一個經略軍副將以及親手提拔的幾個偏裨別將,在他接到左遷的制書之後,已經陸續調離了。雖然沒有任何辯白就接受了左遷,但李禕心裡不是沒有怨憤的。他一手提拔起來的那些有才之士若就此被人排擠擱置,那是多大的損失?

所以,當他在靈州都督府前親自迎接杜士儀的時候,互相見禮寒暄過後,他便淡淡地說道:“當年幽州一別便是四五年了,我已經老了,杜大帥卻風采更勝往昔,果然是不服老不行啊。”

“廉頗老矣,尚能躍馬橫刀,大王更是老當益壯,何來服老之說?”如今信安王李禕即將左遷刺史,杜士儀索性便稱一聲大王,言辭謙遜十分,“大王前後鎮守朔方**年,戰功卓著,軍民服膺,自是我之楷模。”

李禕身後諸將聽杜士儀如此說,不少最初繃緊臉的人也不禁神情稍松,而這時候,隨杜士儀前來的前金吾衛將軍李佺方才上前一步,恭敬有禮地向李禕稱呼了一聲大兄。由於李佺的任命還是在杜士儀離京之前剛剛確定,此事朔方軍中上下全不知情,就連李禕剛剛也並沒有注意。此刻他認出李佺之後,頓時詫異地挑眉道:“子全?此次杜大帥上任朔方,竟又是你隨行?”

“這次李將軍可不是隨行。”杜士儀笑吟吟地解釋道,“李將軍此來朔方,任朔方節度副使,朔方都知兵馬使,兼經略軍使。”

朔方經略軍駐守靈州靈武城內,統兵兩萬零七千人,馬三千匹,佔了朔方節度麾下諸軍總人數的三分之一!

李佺則是謙遜地笑了笑道:“我一介平庸老將,杜大帥卻非要挑我前來朔方擔當重任,我只能拼卻這把老骨頭,竭盡全力!”

李禕當然知道,倘若杜士儀新官上任,卻不能掌握了經略軍,那麼這個節度使無疑只是空殼子,可王忠嗣南霽雲都在隴右未動,他實在想不到杜士儀還能調誰來,可眼下見到李佺,杜士儀又挑明瞭李佺的官職,他不得不修正自己先前對杜士儀的看法。還真是後生不可小覷!

想當初,他也是從調任十六衛大將軍開始,真正走上統兵一方的大道。李佺雖說已經年紀不小了,年近六十,可較之他開始鎮守朔方時,卻還要年輕幾歲!他從如今的李佺身上,不知不覺就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

“子全也終於得以獨當一面了!”李禕許久方才從嘴裡迸出了一句感慨,欣然點頭道,“待到交接之後,我設宴為杜大帥和子全洗塵。”

每一個人都能察覺到,李禕的態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從最初的完全公事和疏淡,到如今的稍顯親近。朔方諸將還只是彼此竊竊私語,而張興就是心底佩服備至了。要知道,杜士儀在宰相已經明言可以提各種要求的時候,卻獨獨只要了一個李佺,而且不惜許之以節度副使之位,這簡直就是相當於把整個後背都託付給了李佺一般,怎不教那位已經年紀不小的老將感懷備至?

既是心結稍解,接下來兩邊交接自是非同一般的快速。大唐從設立節度使至今也不過二十餘年,並未如同此後有那許多繁文縟節。

這一日已經是臘月二十九,杜士儀知道眾將難得年關放假,便定下正月初三方才正式於靈州都督府內節堂聚將廷參,一時自然皆大歡喜。只是,大部分將領仍然群聚於李禕身側,個個聲稱要為其送行。面對這洶湧的將心民意,杜士儀見李禕皺著眉頭拒絕了,他便也上了前。

“大王鎮守朔方多年,眾將日夜受教誨,建戰功,如今送行之舉乃是發自肺腑的真心之舉,大王何必推拒?朔方至衢州雖則天高路遠,可朝廷既是給了三個月的上任時限,何妨大王在靈州過完年再啟程不遲?”

杜士儀親自開口挽留,朔方眾將頓時大喜,你一言我一語苦勸李禕過完年再動身。被眾人七嘴八舌這麼一說,即便擔心朝中說他故意遲滯不去,李禕也不禁有些猶豫,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