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的道路不及前山齊整,地面上也沒鋪石頭,唯土路而已。

秦素一面撩開迎面而來的樹葉,一面抬頭張望。

前方數十步遠的地方,那棵高大的銀杏樹夾在一片濃蔭之中,如鶴立雞群,叫人無法忽視。

那裡便是約定的地點。

秦素提起裙角,正欲上前,卻猛然頓住了腳步。

銀杏樹下,居然立著一個人!

一身淄衣如浸夜色,素襪芒履,白襟似月華流霜。一陣大風陡然掠過,他漆黑的發在風裡飛舞起來,勾勒出一道道寫意的墨線。

秦素的呼吸瞬間停滯。

她呆呆地看著那個人,張大的眼睛裡滿是不敢置信。

李玄度!

銀杏樹下站著的,居然是李玄度!

他回來了?!

秦素下意識地舉起衣袖,揉了揉眼睛,再度抬眸張望。

銀杏樹下的男子還在,那一身淄衣,也仍舊是她記憶中的模樣。

不是幻覺,亦非夢境。

真是李玄度。

他回來了。

此刻,那個總愛穿著一身淄衣、披散著滿頭墨髮做仙人狀的的妖孽,確實正站在離她十餘步之遙的地方,顯擺著他的絕代風華。

秦素很想翻個白眼,然而卻沒成功。

在一切身體的反應來臨之前,她首先聽見的,是自己的呼吸。

急促、響亮、深重,每一下口唇間的開合,都對應著一記更加響亮、更加深重的心跳。

在那個瞬間,秦素甚至有種錯覺,這整座九浮山乃至於她眼前的天地十方,都在應和著她的呼吸,與心跳。

眼前的翠蔭、遠處的層雲,還有這滿世界喧囂的夏時山景,在她的呼吸聲中,在她一下又一下的心跳裡,全都不存在了。

她的眼睛,只看得見銀杏樹下的那一抹玄影。

淄衣似水、清華耀目,如破夜的流星、如穿空的利箭,猝不及防間,一下子便扎進了她的心。

胸口處傳來一陣輕微的鈍痛,秦素不由自主後退半步,耳畔似響起了熱血奔流的“譁啷”巨響。

那聲音,響徹天地。

她抬起手,捂住了胸口。

隨後,她的耳畔便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輕快而敏捷,像是小鹿踢踏,在泥徑上響起迴音。

直到很久以後秦素才發覺,那是她的腳步聲。

她居然……在跑。

提著裙子,挽了長髮,輕盈得像一縷掠過山間的風,向著那個立在樹下的身影飛奔。

她的腳步聲驚動了他。

也或許,他早就發現了她,卻一直故意不肯回首。

誰知道呢。

秦素已然管不了那許多了。

那一刻,她的心已然先於她的頭腦歡快地跳動著,如擊鼓一般地鳴響;而她的身體則先於她的心,以一種意無反顧的姿態,奔向了那個人。

她已經死過一次了。

她沒什麼好怕的。

向前飛奔著的時候,秦素腦海中劃過的,便是這些念頭。

而就連這些念頭甚至也是含糊不清的,被迎面而來的風吹成了碎片。

此刻的她,一點也不關心自己在想些什麼,更沒辦法去弄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她遵循著身體的本能,不停地邁動著雙腿,如同被漩渦吸引的水滴、又像被燈火誘惑的飛蛾,奔向了前方的那個身影。

“咚”,一聲不輕不重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山路上,激起了一陣迴音。

那是她撞進他懷裡的聲音。

在這個聲音裡,兩個人的身體同時震了震。

那個瞬間,秦素甚至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