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中始終帶著懷疑,試探似的開口,“這對你來說沒有半點好處,你不是要這‘梁墨’半壁江山的嗎?”

輕輕的,站起身。

抬望眼,陽光麗色,播撒臺階之下。點點浮塵飄蕩,散發著讓人嚮往的溫暖,臺階之遠,是那獨立的小院,映入眼中。

“沒錯,當日我與你立下這約定,不過是因為心頭一點不服,我想要證明‘紅雲’皇族棄女也能再起,想要證明我能讓姐姐登上皇后之位。但是我忘記了,她要的不是這樣的生活,我只想給她一個餘生的安寧,所以我改變了主意。”

那日,她說,我們兩個人合該有一個幸福的。

我向往寧靜,但是我放棄了這嚮往;她也向往著寧靜,那便親手為她鋪一個寧靜的路,兩個人中,是該有一人幸福。

他冷冷的笑了下,“這不似你。”

“我是女子。”這個回答,讓他一愣,有些不明白。

是的,我是女子,我永遠做不到易清鴻和赫連楊雨那般的冷靜,做不到那麼權衡利弊,做不到他們的冷漠無情。

“我需要再思量下。”他沒有直接答覆我,而是給了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我也沒有繼續追討,悠然起身,“您該部署的,該準備的,只能比從前更緊些。著人守著易清鴻的動靜,若有異動,起兵亦無不可。”

這場僵持了許久的內戰,或許真的要擺上檯面了。

馬蹄敲著節奏,車廂悠悠晃晃,看著街頭已有些寂寥的景色,才忽然思憶起,今日已是除夕了,再過三兩個時辰,便要吃年夜飯了。

想起一人面對著死寂的房間,忽然有些不想回去,可是不回去,我又有什麼地方可以去?

天涯之遠,何處是家?

“不是因為女子才放棄爭奪半壁江山,而是你本就無意於這天下,在你心中,恆昌的幸福比得到天下更讓你滿足。”車頂,悠悠的傳來一句。

窗外,落下一截手腕,撩起了窗簾,“那日唐突佳人,今日可否入幕?”

臉上,浮現起了笑容,那種落寞寂寥,輕易的遠去。

車簾晃動,面前已多了道人影,頗有些無賴的靠著車壁,“今日除夕,酒肆都關了門,唯有叨擾凝卿,贈我兩杯‘紅顏美人’以醉心懷。”

“你又做樑上君子了?”我笑著搖頭,“老時時刻刻蹲在人家房頂上,似乎很不符合您一族之長的身份。”

“我只是去送帖子,順便瞧瞧有什麼酒可偷,純屬巧合。”他的回答似真似假,很是隨意。

我輕咦了聲,“什麼帖子?”

“邀請大家上門飲宴,只當是我初來結交之貼。”他的手放進胸口,似是在掏著什麼,“你是督政令,似乎也是要給你一張的。”

我歪頭默默看著他。

他的手在懷裡掏啊掏啊,拿出來時還是空手,撓撓頭,他呵呵笑著,“我想你是不用特別下帖子的吧?”

我還是不言,只是望著他,輕輕的搖了搖頭。

“我想你也是不介意我請宴的地址是督政令府的吧?”他還是賴賴的神情。

搖頭,柔柔的望著他。

被我看的有些不自在,他抬起手腕,手中的酒壺流瀉下一串銀色的水珠,盡入他的口中。

擦了擦唇,他不羈的笑著,手指勾上我的下巴,“為什麼用這樣的眼光看我,是想勾引我嗎?小心我把持不住。”

輕輕眨了下眼睛,“好啊。”

他手指一顫,手忽然撤了回去,“車中太狹窄,氣悶,我上車頂透氣。”

高大的身影站起,伸手掀開車簾,不待他躍出,我忽然伸出雙臂,從身後緊緊擁上他的腰身。

那身體呆住了,僵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