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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彝殷!
這個西北梟雄卸甲著裘,見到張邁之後單膝跪地,口呼元帥,張邁笑道:“何須如此。”
李彝殷看張邁笑得爽朗歡愉,心中暗道自己來對了。這次前來秦州,並非張邁的召喚,張邁只是下令要定難那邊來一個人講述抗擊契丹的情狀,按照約定俗成的傳統,其實李彝殷只要派弟弟或者一個李氏元老就夠了,但連張邁也沒想到李彝殷竟然會自己跑過來。
這段時間來,党項和天策之間的關係,是半同盟、半附屬的關係,雖然是附屬,但這種附屬並未完全正規化,現在李彝殷聞召即來,自然是在向張邁表露自己的忠心。
“定難軍將士,這段時間來做的好,很好!”張邁正有意無意間要淡化党項的稱謂,在隴右地區,官方已經不提倡在公文上進行嚴格的民族劃分,胡漢的概念,能模糊就儘量模糊。只有在文化與體制上,以文明者為華夏,以野蠻者為夷狄,而不去論血統。
這種思想,已經由天策最高統治階層與各族、各教領袖以及新加入的中原高階士人達成了初步共識。
“環馬高地一戰之前,就連我們內部也有不穩的聲音。”張邁道:“但定難軍的將士卻能排除異論,憑城堅守,這份忠心,這份功勞,不但我會銘記在心,大唐會記得,華夏會記得,就是天下人,也都會記得的。”
“元帥過獎。我等得以追隨元帥,正是三生修來的福氣。”李彝殷道:“上天指引我們投效大唐,我等豈敢辜負天恩。”
張邁微微一笑,這才請李彝殷上座,聊了一些公私事情,嘆息了一番李彝超的早逝,聽說他留有子女,便建議李彝殷將子侄送到涼州接受教育,李彝殷毫不遲疑地答應了。張邁又聽說定難頗缺藥物,傷者得不到及時治療的數不在少,馬上命範質從河湟一帶急調藥物,從涼州急調醫師,李彝殷便又謝過。
兩人這席話談了足足一個多時辰,眼看天色漸晚,張邁便又留李彝殷一起用膳,範質陪席。
李彝殷嚐了一口湯後道:“這不是陝鹽,也不是晉鹽。”
張邁笑道:“你的舌頭倒是靈。我可吃不出來。”
馬小春在旁邊道:“這是河湟鹽。”
李彝殷道:“關中地區,以往用鹽有兩條路,一條來自河東,稱為晉鹽,多是官鹽,路途既遠,官家又要剋扣,價格甚高,百姓用不起,一條來自秦北,即我定難軍轄下鹽池,多是私鹽。末將從小多去鹽池玩耍,這陝鹽、晉鹽的區別,別人嘗不出來,末將卻瞭然於心。”
張邁雖然嘗不出兩種鹽的區別,卻很清楚在這個時代,鹽是最重要的暴利商品之一,鹽稅甚至是一個政府的支柱收入之一。
八百里秦川都不產鹽,產鹽區唯在秦北也就是被定難軍佔據了的區域。這些年党項人之所以能夠割據一方,政治上是由於中原動盪,無力削平藩鎮,軍事上是靠党項一族的驍勇善戰,而靠出產、走私私鹽供給整個關中地區以獲利,則是定難軍賴以自立的經濟支柱。
但自張邁東征以來,定難軍與關中平原間的私鹽通道便被戰火截斷了,秦東一帶自有石晉王朝從關東運鹽過來,秦西這邊,卻是天策軍從涼蘭一帶運鹽,而涼蘭的鹽則有部分來自河湟。
因此在戰爭期間,定難軍的經濟收入實際上是被切斷了,党項內部與鹽池有關的利益集團亟待關中重新恢復穩定,以便能繼續維持他們的收益,在這一點上能夠給到他們希望的唯有石晉與天策,而在天策與石晉之間,他們又選擇了天策。至於契丹,在可預期之下卻很難保證鹽池利益集團在鹽政方面的收益,所以李彝殷這次之所以選擇堅守而不是向契丹投降,並不完全是因為“忠心”。
但是鄭渭主持下的鹽政,要比唐末五代以來中原政治集團所制定的鹽政更加合理,眼看秦西、秦北與涼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