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五十七年,夏二十九日,黃道吉日,宜嫁娶,宜慶喜,這日,天朗氣清萬里無雲,城裡城外人潮擁擠,三國使臣皆臨燕都,一賀右相之喜,二賀常山王滿月。

史書有言,夏二十九,午時三刻,燕宮大亂,皇后姬氏摘其鳳冠,此日之後,大燕後宮,以聞氏一宮獨大。

“咚、咚、咚。”

鐘響,午時三刻。

燕宮金鑾殿中,滿座賓客,忽聞一聲厲響。

“咣。”

莊妃手中藥盞落地,蜷縮在地,血色從腳踝,汩汩滲出。

“娘娘!”

滿座賓客,赫然大驚,愣神觀望,混亂中無人注意,又一聲響:“咣!”

黃金雕鏤的酒盞墜地,姬皇后跌撞落地,抱腹,滿頭大汗,痛呼:“本宮的肚子……”她呻/吟,長長護甲拉扯著一身華麗的鳳袍,輕喚,“痛,好痛……”

首座之上,聞柒手執金色酒盞,慢飲。

大燕百官,三國使臣,皆瞠目結舌,驚愕不已,眸中所看不是皇后姬氏,而是此時那淌過一地刺目驚心的血色,今日,莊妃一襲白色裙衫,已然染紅,躺在血泊。

燕宮皆知,莊妃身懷龍嗣,六月有餘,方才,皇后欽賜湯蠱,不過須臾,莊妃淌血在地。

這湯藥,落胎。

回望姬皇后,卻只見她跌坐在地,臉色蒼白,慌了神色,輕聲呢喃什麼,卻聽不真切。

地上,莊妃捧腹輾轉,亦是毫無血色,抱著肚子的指尖全是血跡,顫著手,指向姬皇后:“皇后姐姐,你,你好狠……好狠的心。”唇色慘白,莊妃嘶喊,“本宮的孩子,你還本宮的孩子!”

瞧瞧,以假亂真了,後宮的女人啊,哪一個不會裝腔作勢真真假假。聞柒繼續飲酒吃食,好似局外人,微微抬眸,望著匍匐在地的皇后,淺淺笑了。

皇后啊,偷雞不成蝕把米呢。

“不,不是的,不該這樣的。”皇后無力,狠命地嘶喊,“本宮的孩子,快,快傳御醫,救救——”姬氏一身紅色鳳袍癱軟在地,無人瞧見,皇后腳踝處那一抹滲出的血紅。

孩子?大燕可沒人瞧過皇后的肚子呢?只是,眾目睽睽,莊妃啊,落了胎。

正是一片混亂,所有視線,聚於莊妃。

聞柒緩緩起身,走下長階,蹲下,睥睨著地上瑟縮顫抖的皇后,附耳輕聲道:“救救你腹中的孩子嗎?”她笑了笑,“皇后莫不是嚇壞了,這懷有皇家子嗣的后妃可只有一位。”伸手,指了指另一頭淌在血泊裡的莊妃。

聲音,只得二人聞見,那廂,莊妃倒地,吵鬧混亂。

“娘娘。”

“娘娘!”

“快救救我家娘娘。”

“御醫!”

“……”

亂了所有陣腳,莊妃落胎,正大亂,誰人得見皇后腳下那一灘血漬。

“求求……”皇后一把拽住聞柒的袖子,無力嘶喊,她淺吟,斷斷續續的語句,“求求……求求你,救,救救我的,我的孩——”

誰會知道,這落胎之人,另有其人。

聞柒抬手,瞧了瞧指尖沾染的血,俯身,壓低了聲音:“來不及了,知道你喝下的是什麼嗎?”

皇后驚愣,瞳孔驟然放大。

聞柒笑了:“是無子湯呢。”

無子湯……

怎會是無子湯?姬皇后猛然抬頭,首座上,一蠱湯藥分毫未動,那是西宮聞柒的案桌,那一蠱無子湯,本該由她之手賞賜於莊妃。

“想借本宮的刀殺人嗎?可惜了,本宮也想借刀殺人。”

“是你!是你害我!”姬皇后扯住聞柒的衣角,嘶喊。

亂,大亂,血色扎人眼,誰也不曾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