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妹啊!我被這老氣的稱呼搞得心如刀絞,真不願去看後頭那人,她是我們公司剛進來的一個女大學生,對我總是“薛大姐”“薛大姐”的喊得分外熱乎。這就算了,可惡的是她在MSN上的名字叫“林妹妹”,簽名萬年不變的腦殘:“我的寶哥哥,你在哪呢?”我幾次都忍不住想回復她——公司隔壁的狗狗寵物店,你的寶哥哥不是在那裡面嗎?

我舉杯喝了口紅酒,好不容易把卡在喉嚨裡的蛋糕嚥下去,擺上一個好似花兒開在春風裡的甜蜜蜜笑容回過頭去:

“哎,小林啊~”

林妹妹一身黃澄澄的裝束,活像顆大橙子,她問我:“薛大姐,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呢?”

“哦,我今天沒吃晚飯,肚子有點餓。”我說完迅速叉了一片送給嘴裡。

“是啊,人人都在世間的虛榮浮華里遊走,唯獨你我二人在此寂寞聊生。唉——!”她高嘆一聲,對著我背後猛地來了一下差點讓我嘴裡的提拉米蘇箭噴出去,然後我就看到她兩彎似蹙非蹙的……濃眉扭成一個正常人很難做出的形狀,她帶著我的視線環視四周湧動的人群,開始唸詩了:

“你看!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接著她還給自己接了串漸漸變弱的綿長迴音:“院院院院院……”

我的媽哎,湯顯祖爺爺你還是快來把她帶走吧。我胃裡翻江倒海,捏著酒杯的手都開始顫抖,還得面不改色配合她說了句:“好溼,好溼啊!”

她更來勁了,還擺了個撫額的悲傷姿勢,繼續念牡丹亭,:“錦屏人忒看這韶光……”

我都準備好她唸完這句後,我就配以“是啊,好賤!好賤啊!”的回應。

但是她卻沒有把“賤”字發揮出來,似乎是看到了某樣東西,思維突然拐了個彎,她深情道:“噢!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之後迅速提起裙子,攜帶以“處處處處……”的迴音飛一樣離開了我的視線——

終於走了,我長舒口氣,把紅酒灌進口中,往林妹妹跑的方向看去,然後,然後……我即刻化身豌豆射手——

“噗!”

誰來告訴我顧行止怎麼會在這?

【口口九】

顧行止今天穿了一身做工考究的西裝,劉海被梳起,露出整張精緻的面孔。氣質依然卓絕清冷,他黑色長眸半斂,正同身邊的幾個同樣衣冠禽獸斯文敗類打扮的男人交談,唇邊是禮貌疏離的淡笑。

——他當的是放在人堆裡都能讓人一眼注意到的男人,哈哈哈哈哈,這樣的男人已經是老孃的男人啦!

我虛榮心極速膨脹,但是,做人還是低調的好,我並不打算讓顧行止這麼早發現我,便迅速往更角落的地方縮了縮,再看回去的時候,顧行止身邊的幾個精英已經退散,以他為中心方圓五十米以內的雌性活物都開始腰肢扭動蓄勢而發,林妹妹成為第一個衝過去的女勇士,她穿越人群,朝著讓她的“驀然回首”的燈火闌珊處的那人——顧行止直奔而去,在他跟前急剎車,也不知道她跟顧行止說了什麼,顧行止只是客套的從西裝內拿出一張名片樣的東西遞給她,轉身就走去別處,消失在我視界。

然後,女勇士很受傷,化作女烈士魂歸故里。

我正為自己男人的禁慾自持心頭暗爽著,林妹妹已經帶著她的哀愁過來籠罩我,她傷心地對我念了一首她剛才即興創作的七言小詩:

“方才今日此門中,與一俊生偶相逢。俊生為何別處去,莫非已經有老公?”

這詩太精闢太有才了,所以當她一說完,我恨不能站起來報以熱烈掌聲,我也傷感回道:

“是啊,這年頭,本來就不好找,結果男人都跟咱們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