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若非肩頭揹負得太多,在此生摯愛的面前,主子如何還會吝惜自己的生命?

她要殺,他定會張開雙臂任她宰割。

不,他火雲絕對不能讓這樣的悲劇上演。

即便主子會怪他越俎代庖、怪他以下犯上,他也不能任由事態惡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如此思量著,愈發惴惴不安的男子終於咬牙下定了決心,於十一月二十的夜晚單獨找到了女子。

“你來做什麼?”面對火雲的拜訪,慕朝棲雖未將人拒於門外,卻也因來人乃畢無莊的部下而顯得不冷不熱。

“王妃……”

“我擔不起這稱呼。”

誠然,這陣子,她都同水色、土衾說了好幾遍了,讓她們別再稱她為“王妃”——畢竟畢無莊根本就不是玉衡國真正的七王爺,那麼她這個所謂的“王妃”,自然也不過個冒牌貨。

無奈之下,負責照料她起居的水色以及偶爾奉命前來替其診脈的土衾都只得改口喚她“夫人”。

可惜,這一稱呼反而更讓慕朝棲面色生寒。

眼下,她又要面對這個令人生厭的問題了。

“夫人。”果不其然,尷尬了片刻的火雲這就選擇了同樣的稱謂。

“我也受不起。”慕朝棲面無表情地回覆著,一雙透著冰冷的杏眼都不去瞧一瞧說話人。

“夫人!”對方冷漠的表現一下子就把憂慮已久的火雲給惹急了,他快步行至慕朝棲的跟前,擰緊了眉毛盯著目不斜視的女子,“無論您同主子之間有何恩怨,您都是主子的妻!”

“我與他已經恩斷義絕,而今的他,只是我的殺父仇人!”男子氣急之下的一句話登時惹惱了慕朝棲,她驀地將犀利的目光投向來人,口中義正詞嚴地替自己正名。

“他……”火雲急得險些就要讓某些話脫口而出,所幸他及時忍住了,然後,他勉強定了定神,單膝跪到了女子的跟前,雙手抱拳一臉認真,“恕火雲斗膽,以夫人這一年多來對主子的瞭解,您當真認為主子會做出滅人滿門之事?”

話音落下,慕朝棲一瞬緘默。

這些天來,她不是完全沒有考慮過上述疑問。可是,種種證據就擺在眼前,更重要的是,面對她的質問和恨意,畢無莊絲毫沒有否認——這讓她如何尋到其他的可能性?

“不是他做的,難不成還是你做的?”短暫的沉默後,她側首斜睨著跪地不起的男子,開口反唇相譏。

“我……”火雲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雖然不是他乾的,但他親耳聽聞了事情的真相啊!

可偏偏……偏偏他又不能說!他只能旁敲側擊,希望由女子自個兒想明白。

哪怕對方只是心生懷疑繼而前去詢問主子,那也總比眼下的狀況要好上百倍啊!

然而天不遂人願,慕朝棲仍是固執地相信著,當年一切皆是畢無莊所為。

想說又沒法說的火雲鬱悶得直想捶胸頓足。

“夫人,主子素來不是兇殘之人。”心下哀嘆一聲,火雲也只能收了雙手,徐徐站起身來,“以前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會是。還望夫人……”他蹙眉垂下了眼簾,恭敬地抱了抱拳,“三思。”

呵……三思,她要思什麼?思老天為何這般捉弄於她?思畢無莊或許從一開始就在騙她?思她今後是不是終將淪為他謀得天下的兵器?還是將既成的事實思成她的幻覺?

面上悽然一笑,她一語不發地目視火雲漸行漸遠,徒留她一人話別悲涼。

是夜,淺眠。

第二天卯時,晨光熹微,她早早地起身梳洗。

穿戴整齊後,她面無漣漪地推開了房門,迎來的是落了一地的影衛。

她暗自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