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追問、半受酒意烘托的將往事娓娓道來。

李遂是個嫉惡如仇的人,而大部分嫉惡如仇的人都有一個同樣的特徵,那就是衝動,而且心軟——就比如他二十多年前省親結束返回師門的途中救下過一個被掮客拐賣的小女孩兒,因為她無處可去,最後不得已領回了山上,拜在了病貓的門下,而這個小女孩兒當然就是曹白虹。

乍一聽,這個故事好像跟衝動和心軟並沒有什麼關係,但這段故事其實應該是“後傳”,因為直到解救並收養了這個小女孩將近一年之後,李遂才意外得知了一件事兒——他不但是曹白虹的恩人,更是她的仇家——造化偏偏如此弄人,她正是李遂當年初出茅廬時除掉的一個貪官的遺孤。

雖然李遂殺狗官這件事兒對他自己來說是不算什麼的,那位貪官活著的時候曹白虹還是個女嬰,所以也不能把過錯株連到一個無辜的孩子身上,但李遂也很清楚,曹白虹陷入當初那種落魄的境地和自己脫不開干係——這世上的事情都是有因果的,而且誰也沒辦法預料到會發生什麼,你救了一個人,沒準兒這個人將來作惡會害了成百上千的人,那若干年後的你到底是該後悔呢?還是不該後悔呢?

李遂是個正義感很強的人,不然也不會選擇用自己的一身武功、一腔熱血上來行俠仗義,但直到他意識到他締造出曹白虹這樣的悲劇來,他卻除了愧疚之外也想不了太多,只是每次面對這個天真良善的小女孩兒時,他的內心都格外煎熬。

彼時的曹白虹當然不知道自己亦師亦兄的恩人哥哥是和自己有著殺父之仇的,事實上她壓根兒就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所以心中沒有這樣的芥蒂,反而對李遂產生了異樣的情愫——小姑娘可以糊塗,但已經成年的李遂不行,所以在他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便果斷地將曹白虹介紹到了“殘猿”的門下,在他看來這種做法對每個人都好。

但是……李遂認為正確的做法,對於曹白虹來說並不一定對——直到很多年後還是這樣。當初李遂將她送到老殘猿那兒拜師的時候,這個能掐會算的老者還意味深長地說過一句讖語:“情殘形不殘,意馬馱心猿。”李遂以為是說給自己聽的,還追問了很久,而現在,他好像明白了一些。

十年之前,曹白虹在天下群雄會上證明了自己已經接過了“殘猿”的冠冕,並且指名道姓地讓李遂接戰——說是接戰,但其實多多少少也有“逼婚”的意思存在,而早已是病貓的李遂當場就慫掉跑路了,因為在他心裡這實在是一個邁不過去的檻兒。

那些年,也包括這些年,曹白虹不是沒有找過他,但李遂大多都選擇了避之不見,所以他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來報恩的還是來尋仇的,亦或是有了什麼新的想法——與其讓曹白虹愛他,倒不如恨他才能讓他心裡好過一些。

又這樣你追我逃的又過了整整十年,二人又在天下群雄會上對上眼了……至少李遂沒有想到,曹白虹居然還有如此大的毅力,而他主動退出與魏潰的戰鬥,也未嘗不是一種借坡下驢。

“看來前輩這時已經落下一塊心病了啊!”賀難笑呵呵地說道:“那前輩還準備再躲十年二十年嗎?”

“反正人生不過三萬天,已經這樣過了二十年了,再過下去也沒什麼不好。”李遂一臉滄桑地回應道:“對我們倆來說,愛也罷恨也罷,都是自尋煩惱。她不知道當年的事情,煩惱的是我;而如果她知道了這件事情,那煩惱的就是她了。”

“所以前輩您覺得您的做法是在……保護她?”賀難的態度不置可否。

“有什麼不妥麼?”病貓反問道。

“那要是她已經知道了呢?”魏潰突然提出了一個問題。

賀難沒有給李遂立刻接話的機會,而是強行搶過了話頭:“其實無論她視您為恩人也好,仇人也罷,這些都是表面上的東西,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