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了,即便日後見到了,縱使相逢應不識罷。

想著想著,晗初只覺眼眶有些腫脹,鼻尖也傳來些微酸澀。她攥著詩的手漸漸收緊,一併收起的還有她支離破碎的心。那顆心已被風月場上的輕浮人情踐踏得徹徹底底。

晗初吸了吸鼻子,默默將這首詩珍之慎之地收入袖中。她這副小女兒模樣落在雲辭眼中,換來他一句安慰:“人生本就苦短,何須再為旁人的苦楚來自憐自傷?”

晗初聞言看向雲辭,一雙水眸已是隱泛淚光。

雲辭猶自以為晗初是如同淡心那般,見不得痴兒女的生離死別才如此傷感。

他輕嘆一聲,耐著性子勸慰她道:“倘若晗初在世,也換不來這首《朱弦斷》。正是她香消玉殞,才贏得這位知音。可見世上一切悽美之事,都是人命與血淚凝成,故而一想,沒有也罷。”

聞此一言,晗初再次默然。是啊,若要當真一死才能換來一個懂她的人,晗初寧願獨自活著。

她從不是傷春悲秋的小女子,自琴兒死後,她已愛惜生命勝過一切。

雲公子說得的確沒錯——“世上一切悽美之事,都是人命與血淚凝成,故而一想,沒有也罷。”那夜她憤而沉琴之舉,不正是應了這句話嗎?

至少從這個程度上看,雲公子也算是她的變相知音了。只是這份知音之情,雲公子給的是出岫,而並非晗初。

如是一想,晗初便更為唏噓不已,遂再次執筆寫道:“這世上能尋到一雙相知之人,也算奇蹟。”

她寫這句話時,是用盡了全副心神,過往的悲歡離合、風光失意,好似都飽含在其中,也算為過去那一段經歷做個道別。

“奇蹟……”雲辭將目光從紙上移開,緩緩看向晗初。

有時世事便是如此玄妙。許多人相交一生,也不曾相知;而有些人不過傾談片刻,已是相逢恨晚。

“白頭如新、傾蓋如故”大約便是這個道理。恰如此刻的雲辭,默默唸著晗初寫就的這句話,有些東西便在心底滋生開來,潤物無聲,猶如某人。

即將到來的正午使陽光顯得有些濃烈起來,已為眼前的啞女披了一層金色的薄紗。雲辭忽然覺得這少女變得光芒奪人,有那樣一瞬間,彷彿刺中了他的雙目,五彩斑斕,耀眼灼烈。

也許還刺中了心房裡的某個位置。

但云辭尚且不曾意識到那是什麼,只兀自想著,大約今日的這個情景會留存在他的鮮活記憶之中。

至於“相知”二字,實在太過沉重,斷不是世上所有人都能夠承受的。尤其是他這種富貴短命之人,還是不要去奢想了。

雲辭強迫自己收回思緒,不再去想那些虛無縹緲之事,可他有些收不回自己的目光。他看著晗初,忽而又想起了前日夜晚的初次相遇。

素淡的少女在迷離夜色之中,對著滿園美景毅然沉琴,那畫面好像一幅精緻的美人圖,絕世而動人。

有一句話,當時他便想要問她。此刻,終於後知後覺地問了出來。

第15章:富貴人間空餘恨

“為什麼沉琴?”雲辭自問從來沒有窺探人心的癖好,也自知這般直白地相問,有些唐突。可不知怎得,當他想起前夜少女的沉琴之舉時,竟會鬼使神差地問出來。

可是一問出口,他便後悔了,這並不是他的做派,遂又自嘲地哂笑一聲,再對晗初道:“是我無禮相問了。你不必回答。”

晗初也對雲辭的問話感到意外。可轉念一想,今日這人對她大有助益,禮尚往來,她回答個問題也無可厚非。

於是晗初笑著在紙上寫道:“因為沒有知音。”

沒有知音嗎?雲辭看著晗初的如花笑靨,只覺得那笑容既牽強又悲傷。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調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