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紅,憤怒並含著淚光。

“可是她等來的是什麼?她等來的,是整族被滅的訊息,等來了十萬天兵天將的剿殺。等來了你毫不留情的誅心背叛!”

他頹然倒在軟榻上,彷彿方才那一番話抽光了他僅剩的一絲活力。

他目光看著陸離手中的茶盞,緩緩的道:“我們兩個,都是有罪之人。我不躲了,便留在此處等著她覺醒,你,還要躲下去嗎?若你還不敢面對她,你就忍心看著她這副渾渾噩噩的模樣,終了一生?”

北真天君閉目一瞬,輕呼了一口氣,自嘲的笑著道:“最慈是你,最毒也是你,梵離,我真是看不透你。”

他長嘆一口氣,眼淚含在眼眶中,已經不想再與陸離說一句話,站起身來,失魂落魄的走出門外。他的肩膀消瘦,臉色蒼白,任誰也看不出,這樣的人會是天界的戰神嗎?

“砰”的一聲,房門關上了。

房間裡靜的連呼吸聲也幾不可聞,陸離提筆在簿冊上簌簌的寫著。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他微微蹙眉,將手中的筆擱下,空望著簿冊數刻,又再次提筆,反覆二三次,終究是將簿冊合上,將筆扔到筆洗中,被墨染黑的水濺起,飛濺的水花落在素白的衣袖上,仿似點點墨梅暈染開來。

陸離做著自己認為對的事,一直在這樣做,始終如此。他的對,是於天界來說。他也知曉自己的錯,他的錯,是於別暮來說。

所以,他要修正,佛祖容納百川,別暮不過是心存執念,他願意用一生去度化她。他,不會再放棄她一次。

他的手微微顫抖著,這雙玉白而骨節均勻的手,它曾觸控她的髮絲。他用指尖撫摸冰涼的唇,這雙唇曾親吻她的鬢角和嘴唇。

就是這雙唇,這雙手,將她推進萬劫不復的深淵。

他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究竟是為了贖罪,還是為了挽回。

他,迷茫了。

眾生芸芸,蜉蝣蒼蒼,世間熙攘,人心何時長安?

他輕揮衣袖,蜉蝣客棧上空飄來幾片烏雲,轉眼之間,飄起了淅瀝小雨。雨水落在地面上,滋潤萬物生長。

攸寧抬眼看著突如其來的雨,雨水垂落在臉頰上,冰涼一片,正巧看見二樓最末處的窗欞關上的瞬間。

轉眼之間,在庭院中玩鬧的妖怪們跑回了前堂避雨。她獨自站在雨裡,她不想念“避水咒”,便任由雨點落在自己身上。

冰涼的雨落在身上浸溼了衣衫,她這趟出去遇到了很多事,時間太緊湊,事情一件件的一湧而至,讓她沒有時間去多想。

先是那兩個苦命的女鬼,遇到了河伯冰夷,接著寶馬重生又被連累關押在西海,入住客棧卻碰到餓鬼,幫金雞送封信見了惠惠,和靈塔峰結下不解冤仇,最後親眼目睹九令與衡珂的悽慘下場。

這場大雨來的正是時候。

她目光緊盯著那扇視窗,眉心微微蹙起,寬大的袖口中,一雙小手狠狠的握緊,指尖嵌進掌心,痛覺讓她清醒些許。

她還有許多事要做,她要想辦法讓寶馬真的復活,她要探聽到三百年前的事情,她要得到墨瞳精進修為,她要尋到血衣魔修的蹤跡,還有這麼多事要做,她沒有時間沉浸在陸離給她帶來的傷害中,沒有時間去琢磨自己和安歌究竟有什麼過往。

在蜉蝣客棧這麼久,唯有在桃其的幻境之中見到一次血衣魔修,她是否該找機會去青要山一趟?

當初那個血衣魔修到青要山去是為了得到那座山,君顧死後,他又為什麼輕易離去了?

這一切的關鍵,終究還是在陸離身上。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