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手一抖,宴語涼努力讓自己落下來時保持一副俊朗從容帝王樣。

倒是沒有摔傷,被人接住了。

一襲紅衣,淡淡幽蘭香,嵐王家美太監服侍得久了身上也沾染了一些主子的味道。身後還帶了黑壓壓一大幫凶神惡煞的烏衣衛。

宴語涼:「呵,呵呵,這麼巧,拂陵公公半夜不睡好興致?」

幾日不見,拂陵似是憔悴了些:「陛下怎麼從楚微宮中出來的?」

宴語涼:「咳,這不重要。」

「公公只需知道,朕是為了嵐王才想方設法出來的!」

「朕是真的想嵐王了,朕自知生性愚鈍不敢與嵐王爭鋒,是心甘情願給嵐王攝政、讓嵐王金屋藏嬌!可既是金屋藏嬌了,那好歹藏朕之人每天來看一眼朕啊?」

「公公實在不知,這幾日是深宮寂寥、望眼欲穿。過去之事,朕自知對不住嵐王,可總得見上一面朕才能想法子讓嵐王消氣啊?」

「公公好心,就放朕進去見嵐王一眼吧,哪怕說上一句話呢?」

月影東移,拂陵默然。

「即使如此,陛下隨我來。」

宴語涼:咦?啊?這就成了??

這,竟還是大模大樣走的點絳宮正門?

虧了虧了,早知道如此朕一開始就爬牆了!

……

點絳宮作為歷代盛寵妃子的居所,正因屢屢寵愛隆眷總受御賜,規格已比天子楚微宮一點不差。

宮殿進尺幽深,薰香縈繞,一度極為奢靡、琳琅華麗。

但眼下似乎已被嵐王改過,陳設簡譜、倒是滿是竹簡墨香。

宴語涼:青卿果然品位風雅,深得朕心。

終於到寢宮門口,宴語涼記得曾經門廊上的題字曾是書法大師李旭的「意中曾許,欲共花吹去。」

而今卻變成了嵐王那一絲不苟、很好認的工筆正楷——

「何日捧取水中月,幾生修得鏡裡花」。

水中月,鏡裡花,都是明明在眼前卻又永遠觸不可及的東西。

宴語涼心裡一動。

這連嵐王都得不到的水中月鏡裡花,該不會是在說朕吧?

不不不不可能。

朕已失寵!已是病了嵐王都不屑來看一眼的冷宮廢帝了。朕須得擺正自己的位置,不可再像以前一樣有恃無恐!

今後要努力討好嵐王,賣身求榮自力更生才是正道!

進了寢宮,拂陵垂首立於一邊。

宴語涼輕手輕腳摸到床邊,還不忘特意緊了緊他的大毛領。

他今日出來特意穿了這麼一件蓬鬆的毛領大氅防嵐王見他發火、涼冰冰的手又掐脖子。

一團大毛領看你怎麼下手。嘿,朕甚英明。

咚咚,咚咚。

雖說討好的說辭全準備好了,但真上陣還是有些緊張。

宴語涼吞了吞口水,安慰自己朕是天子朕不虛朕什麼大場面沒見過,忽而瞧見嵐王骨節分明的手落在玄色的床圍外。

哎,冷不冷呀。

狗腿地捧起來。搖曳的燭光明滅不定,嵐王的手怎麼……

怎麼有傷。

很多似是很重的抓痕。嵐王平常手也涼,但此刻卻是冰得刺骨。

宴語涼一把掀開床圍。

一瞬,他甚至以為那裡躺著的是一具屍體。

嵐王闔著雙目、眼眶凹陷發黑,嘴唇毫無血色,青絲凌亂地鋪陳在床榻上,全然是病骨沉痾的模樣。

「……」

「青……青卿?」

宴語涼叫了兩聲,聲音微啞。沒有回答。

「他,青卿他,病、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