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涼意直逼我的心裡,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遠處的廝殺聲喚醒了我,我茫然地回頭看了看漫天的火光,這才真正意識到,這個陪了我十幾年的兄長,真的是去了,去的無牽無掛。

我站起身,走開兩步,又回頭看了看,樹下的人閉著眼睛,一臉的安然。我轉身離開。

但是這一晚,我失去的不只是一個人。

找到護著蘇鐸的人時,天色已經泛白,戰局快要結束。

我看到的,是一個滿臉血汙,已經斷了半隻胳膊的人,如果不是他叫著我的名字,我大概會毫不猶豫地走過他。

“沐兒。”他還是堅持這樣叫著我,從小到大,甚至不管我任何時候的態度。我停下步子,幾乎不敢去看他。

他坐在地上,仰著臉看著我,眼裡滿是慈愛,我緩步走了過去,蹲在他的面前。

“沐兒,還好你沒出事。”他仔細地打量著我,這才伸手摸了摸我的臉,這一次我沒有拒絕。

“沐兒,你原諒爹了麼?”

還是這個問題,但這一次他問得格外小心翼翼,似乎根本承受不起我任何的否定,當然,我也不會再否定。

但是我說不出任何話來,只是點了點頭。

他的眼睛一下子模糊了,摸著我的手抖得很厲害,不住地念著,“真好,真好,阿荷,她原諒我了,終於原諒我了,你聽見了麼。”

這一瞬間,我突然明白了,或許這個男人一隻奢求的,不只是我的諒解,在我的身上,他是在請求另一個人的原諒。雖然我們都知道那個人的心思我們無法得知了,但是他卻像一個孩子一樣,把自己所有的期望都轉在了另一個人的身上。這些年,所有我給予他的傷痛,在他承受時其實都是來自兩個人的,他最疼愛的孩子,也同樣代表著他最愛的妻子。

我看著他喃喃自語著,心裡突然怨恨起自己來,這麼多年,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在固執?

“爹。”恍惚中,我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也隨著這一聲,心裡慢慢平靜下來。

他停止了喃喃,看著我的眼睛漸漸清明,隨後滾出兩行淚水,“好,好,我的乖女兒,我的沐兒……”

他伸手抱住了我,我感受著他的懷抱,努力地在記憶力搜尋著這個懷抱的影子,卻發現上一個擁抱已經太遙遠了。

過了許久,他輕輕推開了我,眼睛裡還是充滿著淚水。

“沐兒,你聽爹說,今天的事情與你無關,你必須離開這裡,必須安全的離開。”

“爹……”

“什麼都別說了,沐兒,你能叫出這聲爹,爹就已經很滿足了,但是我沒有說過我的女兒要替我承擔什麼。這是我的寨子,是我一手建立起來的,我是匪頭,朝廷要剿滅的是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而且,沐兒,你長大了,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沒必要為了爹放棄你的生活。”他笑了笑,雖然這大概是他這一生最勉強的笑容。

我不知該說些什麼,這些可以說被我忽視了很久的人,都一直在堅持用他們的方法保護著我,我一直以為自己足夠成熟了,現在才知道,自己的長大根本就是我一個人的努力。

他沒有和我說太多話,戰局已經到了尾聲,剿匪隨時都可以結束。

不知從哪裡跑過來了孫靖炎,父親把我推給了他,“靖炎,你把沐兒安全帶走,記住,務必保證她是安全離開嵐山!”

孫靖炎應了一聲,拉著我就要走,我卻再也忍不住,甩開他,上前跪在了父親面前,“爹,和女兒一起走吧,女兒求你了!”

“傻姑娘。”父親笑著搖搖頭,伸出那隻完整的胳膊,想要扶起我,“嵐山寨是爹一生的心血,這麼多兄弟為了我走了,我怎麼可能一個人離開,再者說來,這本就是我的宿命,但是和你毫無干係,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