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招呼眾人迅速魚貫退出。

裘峙這才稍有知覺,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有些迷茫。

待洪鳳回身掩上房門,裘釧這才噗嗤一笑,嬌憨滿面,上前挽了裘峙的胳膊,將他送回坐榻上,低聲笑謔:“阿爺,反了啊!人前你是一丁點兒規矩面子都不管,我把人都趕出去了,你倒拘謹起來了——你是不是在姑母跟前也這樣?”

裘峙心中微微不自在,但瞬間也就恢復了正常,笑著答道:“你姑母入了宮,規矩就大起來了,別說當了皇后,就還是淑妃的時候,就讓我給她行過全套的跪拜大禮。”

裘釧理所當然一樣,自顧自地儀態萬方地端然坐好,點頭道:“那當然了。進了宮,就算是妃子而已,也是一品內夫人,就不從聖人那裡論,官銜也比阿爺你大著呢。你見了上官難道不跪的?還是那些品階比你低的人都不用跪你?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裘峙皺起了眉頭:“乖女,你何時學了這樣勢利的說辭?好歹我是她親大兄,從人倫上講,她怎麼也不該讓我行禮才對。”

裘釧歪著頭,用了大大驚奇的目光看著他,大驚小怪道:“阿爺!天地君親師,君在親前。姑母是先帝爺的妃子,除了當年的太后和先帝,不論面對誰,她代表的都是先帝的體面。若是大場合,便是祖父祖母,也是要跪她的,何況你只是平輩?若在私室,她免你的禮是她孝悌,可不是應當。阿爺這個念頭,萬萬在外頭不要提,傳到御史耳朵裡,悖逆兩個字是逃不掉的,若是狠毒一些的,直接說你大逆不道,眼裡沒有李唐帝王,你辯都沒得辯!”

裘峙越聽越生氣:“那照你這話,難道按照禮制,我見了你也該行禮的?”

裘釧失聲笑了:“那當然啊。不僅阿爺你,就算是祖母和母親,也是要給我行禮的。”

裘峙托地跳了起來,惱怒上面,戟指戳向裘釧的鼻子:“白眼狼,枉我還這樣處心積慮地讓你當皇后,敢情你跟你姑母一模一樣,一旦嫁掉就完全把孃家丟到了腦後!早知道,我在西北的時候,直接把你送給蠻族當閼氏,還能少死我幾萬將士!”

裘釧聽這話,越聽越心驚,越聽越委屈,聽到最後一句,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誰說要當皇后了?我從入宮就沒說過半個字要當皇后的話。是你和祖母母親三個人權迷心竅才要讓我去當那個萬眾一心陷害的物件!何況,三從四德,我在家時乖乖從父,阿爺的話我句句聽,也絕絕對對地尊重阿爺;可如今我出嫁了,自然是要從夫——你想讓我一輩子只給你當女兒,那你別接表哥的聖旨,別把我嫁進宮啊!既然我進了宮,裘家享了兩代後宮的福,就好好地按禮守節,別讓聖上打了嘴。姑母得了先帝一輩子的寵,可也只是獨霸後宮,你何時見她在外朝的事情上僭越過?!朝廷的官兒們為甚麼怕姑母怕的要死?還不是因為姑母從來沒把柄在他們手裡?阿爺如今這個樣子,就算你沒有那個心思想要當權臣,也會有御史把這盆髒水潑過來,到時候,我和姑母都沒臉活著了,我看裘家還指著甚麼讓表哥倚重去!”

裘峙雖然不安,卻還強撐嘴硬:“女人不過衣衫!我裘家手握大唐的精兵百萬,你表哥到什麼時候也必須倚重裘家!”

裘釧的臉色頓時一白,放聲大哭:“阿爺,你糊塗了麼!那種情況下,那還能叫倚重麼?那必定是猜忌了!表哥說過多少回,自古權臣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你自己知道表哥有多聰明多果決,你這不是逼著他覆滅裘家麼?!”

裘峙終於閉上了嘴,雖然不甘,卻不得不重新坐倒,抄起酒盞,仰頭幹了一杯酒,恨恨地低聲道:“難道馬上兩代皇后了,還不能隨心肆意麼?”

裘釧終於找到機會,忙胡亂擦了一把淚,低聲急問:“阿爺,你說什麼兩代皇后?你是不是逼著表哥答應立我為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