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孫歷四百六十二年,壬辰,壬寅,癸未。

以大荒yīn歷為準,計為元年。

元都,皇城。

夜若涼水,雖小寒已過,立chūn翻篇,殘餘霜氣伴著朦朦夜sè,依舊清冷。

偶過的微風更是讓打更的老瞎子皺起了眉頭。

蜷縮著脖子,拉了拉單薄的外衣,向著街口望了望,那裡仍舊燈火通明。

老瞎子深陷的眼眶,似乎望見了什麼。

搖了搖頭,老瞎子微嘆一聲,清晰竹節傳了開去。

比起臨街的喧鬧,他更喜歡這僻靜的青石直路。至少這裡沒了消遣他的人,和那些讓他迷惑的,分不清前路的聲息。

三更。。。。。。

觀天府。

虔安三十六街口以北,佔地三十里,周邊壘砌兩丈朱漆紅牆,摺合扇形,獨樹一幟,巍然森嚴。

三更了嗎?

嚴朝陽瞥了一眼角落那口巨大的沙漏,眯了眯有些發脹的眼,脖頸傳來一陣痠痛。

真是老了,重重捏了捏,嚴朝陽不由自嘲苦笑。

“黃兒磨墨。黃兒。。。。。。”

嚴朝陽喚了兩聲,沒聽得回應,轉身看去。卻見一青衣僕童,斜斜倒在柱側,兩條小辮散了開來,遮掩了大半臉頰,依稀還有晶瑩滴落。

嚴朝陽皺了皺眉,並未喝斥。

案臺上筆墨紙硯早已呈好,只是那墨許久未磨,被風吹得只留些許淺淺印記。

臨天閣高十八層,直聳入雲,在這似水寂夜下森寒孤寂,少了平rì裡的雄偉仰止。似乎這方圓三十里,僅此人息。

古sè的長明燈,透過樓閣,在高高的雲間,被罡風吹得咧咧直顫。

這刻,風停,下刻,又亂。

“天道杳冥,永珍森羅,玄機暗透,吾之易淺微,爻更難窮,偶與天機吻合,能斷yīn陽之道,略曉yīn晴寒暑之常,明衰旺之輕重,卻以為小。天地尚未知其始終,況國家豈能無興廢。。。。。。”

本是順暢的筆端,忽地戛然而止,毫鋒生生頓在半空,遲遲未有落實。

嚴朝陽輕挑眉間,擱了筆,將這徑自寫了開頭卻不能結尾的紙,移到長明燈前,燃成灰燼。

他一個術師確是沒有資格談這荒誕之言,即便他是觀天府公認最有希望成“子”之人。當然,那也僅僅是最有希望,僅此而已。

“子”術數界大能也,因廣義為易,也稱易能。縱觀大孫百年監歷,雖有術師凡幾,卻僅得一“子”,由此可見“子”之境界非一般人可及也。

白紙燃後的黑灰隨風迅速消散,黯淡在泥濘的夜空下,嚴朝陽頓了身形,望了望似乎近在咫尺的皇城,轉身俯在案前,再次在紙上勾勒起來。

很快,本是羊脂般的白,被繪上了星星點點的重墨。

勾、橫、點、圈、豎。。。。。。

漸漸的,猶如骨架貼肉般,一切都豐滿起來。

本是出塵的筆鋒,驟然生出變化,如同此時的嚴朝陽,自有一股難以掩蓋的意境。

那意境如山嶽,穩穩紮在那,巋然不動,厚實非常。他便是那最尖銳的峰巒,高不可攀,冷然望著天下蒼生。

箇中玄奧只可悠然心會,難以與君說。

羽翼漸趨圓滿,全豹已然紙上,赫然便是一個羅盤。

這羅盤有三十三重羅格,由裡向外同心漸大,天、地、人三盤凜然其上,更有天干地支組合變化,九星、二十八宿有序相應。

“起!”一聲輕呲,嚴朝陽袖口微微一抖,本是用鎮尺壓住的白紙徒然一陣嘩嘩抖動,好似遇風將被颳起。

紙上刻畫的羅盤噗嗤一聲,被生生從紙上抽出,整個飛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