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幾年來悶苦極了,恨不得立刻就治。你母親說,空青既是難得之物,我們自己弄,恐怕弄懷。南村有個醫生,據說極仔細的,想請他來解剖,已經託人去請過,他說要過兩天才得閒。你母親勸我,多的日子苦過了,不爭此幾日,所以只好等著。”舜聽了,深服後母計慮之當。

次日,舜依舊獨自一人到田間工作,忽然秦不虛走來。舜大喜,說道:“久違了,你好嗎?老丈好嗎?我因為事冗,所以歸家三日,尚不能到府,荒唐得很。”不虛道:“勿客氣,勿客氣。那日洛陶來談你的一切情形,我統統知道。當日我本想和他們同到南方訪你,因為老親在堂,不便遠離,實在抱歉得很。”舜道:“洛陶哪裡去了?”不虛道:“他在我家住了一夜,昨日就回去了。”舜道:“可惜!可惜!我還想再謝謝他呢。”不虛道:“你太拘了,朋友之道,豈在乎此!”當下二人又談了一會,不虛別去,舜仍舊耕作。

到了薄暮歸家,父母處照常問安,覺得父母都有點不豫之色,與昨日大不同。舜暗中問象,象道:“你還要問呢?你所拿來的空青是假的,今朝醫生已來剖開,完全是顆石子,裡面何曾有水漿呢?”舜大詫異,有點不信,便問道:“那顆空青呢?”象道:“既是假的,要它做什麼?早經丟去了。”舜益發懷疑。象道:“難道你想父親的目疾治好,我和母親不想父親的目疾治好嗎?騙你做甚?”舜聽這話不錯,暗想:“不要真個是我弄錯嗎?但是一路歸來,經過多少人的鑑察,都說是真空青,何以忽然會假?”胸中終是不解,只能不語。

讀者諸君,要知道這個原故嗎?以真變假,當然是象母子兩個弄的玄虛。不過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象母子兩個雖則和舜作對,但是豈有不願他父與夫目疾治好之理?原來家庭變故,總離不開“偏”與“妒”兩個字。瞽叟的不愛舜,不外乎一個“偏”字;象的仇舜,不外乎一個“妒”字。舜後母的虐待,“偏”與“妒”兩個字兼而有之。

那日母子兩個商議,他恐怕瞽叟目疾治好,其功勞完全歸舜,人家益發要稱讚舜的功勞,所以商量另外造一個假的,將真空青內的水漿注到假的裡面,就作為象所找來之物。如此以假為真,以真為假,那麼父目治癒之功,豈不歸了象嗎?象連日託病在家,正是做這個工作。好在瞽叟目不能見,別無外人,一切聽他們設法罷了。不料剖開空青之時,象性急鹵莽,用力過猛,將空青敲得粉碎,所有水漿統統糟蹋,這才懊悔。母子互相埋怨,已屬無及,只好將錯就錯,向瞽叟報告說:“這空青是假的,其中並沒有水漿,又受舜的愚弄了。”瞽叟大失所望,肝火復旺,對於舜重複懷疑,所以態度驟變。可憐舜始終沒有知道,還是儘管自己認錯,豈不可嘆!閒話不提。

且說自此以後,舜、象二人仍舊朝出幕人去耕田。一日,象忽向舜要求,要同他到十里外一個社廟裡去看祭賽。舜勸他道:“農事方急,這種無益之事不要去。”象嬲之不已。舜道:“那麼須稟知父母才可。”象道:“父親一定不允的,母親那裡已經說過了。”舜道:“的確嗎?”象道:“的確說過,母親已答應了。”舜被嬲不已,只好陪象一走。象看到後來,竟不肯轉身。舜屢屢催促,方才慢慢歸來。

到得門口,只聽見瞽叟已在那裡嚷罵人。舜知道事情又弄錯了,急忙和象進內。瞽叟便厲聲責問他兄弟為什麼這樣遲。

舜正要想實說,象先說道:“二哥同我到前村去看祭賽。”瞽叟大喝一聲說道:“還了得!拋卻正經農事不做,去看這種無益之事,還成一個人嗎?”後母向舜道:“象年幼小,我叫你教導他的。你不但不教導,反引他遊戲。他知識淺薄,假使給你引壞,將如之何?我看你們兩個以後不可同在一起了。”瞽叟聽了這話,正如火上添柴,大罵舜:“欺父的不孝子,還要來引壞兄弟,真是萬不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