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子?騙盡了天下人,而今,又來騙他的龍珠?

關於分體那天母親和養父的對話又在耳邊飄起,母親問:“只能取出半顆嗎?”

養父非常疲憊的擦著額頭的汗道:“目前看來如此。而且,龍珠畢竟是龍的命脈所在,我怕全部取出後秀兒會承受不住,還是就讓它留在他體內吧。只要我們小心防範,應該不會再恢復龍形。”

“如果全部取走,會喪命嗎?”

“很有可能……”

朱夜隱翻了個身,平躺在地上,望著頭頂交亂繁錯的樹枝橫樑,淡淡的想:會死嗎?他會死在這裡嗎?

傷口沒有流血,但很痛,比上次與記憶脫離時更痛,像是有顆種子在那發芽開花,生長出千萬條根枝,相互纏繞,繃緊、鬆開、再繃緊、再鬆開,如此,週而復始,永不停歇。

然而,這樣的疼痛恰恰又說明了一件事情——他不會死了,起碼,不會很快的死去。也許是因為這裡的結界的緣故,抑止靈力的同時,亦減弱了失去龍珠對身體造成的損害,如果在其他地方動手,他必死無疑。

那麼,葉好看選擇在這裡動手,是不是因為也考慮到了這一點?其實——她並不是真的想他死?

朱夜隱的手在身側驀然握緊。

葉好看……為什麼?好看,為什麼要這樣做?他想不出原因!

為什麼她會在聽了他的表白後露出那麼哀傷的表情,像是看見了天大的不幸?為什麼她在動手取他龍珠時眼神那麼奇怪,拼命的暗示他快殺了她?為什麼她處心積慮的要一顆對她來說毫無用處的龍珠?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多為什麼堆積起來,他彷彿再次回到身為恨童子的某一天,他也曾這樣滿是問號的問過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在乎一個人類?

月光從枯枝和橫樑的縫隙裡落下來,照在朱夜隱臉上,映出了迷茫和心痛,擔慮和哀傷,映出了他從不曾有過的表情。

“咚!”純金雕制的瑞獸口中,水珠滴了下來,落到飄著花瓣的碧池之中,濺起碎碎的小水花。

一女子自池中盈盈站起,水從她的發上滑落,沿著窈窕動人的曲線一直往下流淌,她走至池邊,兩個婢女早已展開了衣服彎腰等候。

旁邊與人等高的銅鏡裡映出她的背,白玉般的肌膚上有一個圓形灰印,最後為衣袍所覆蓋。

她走到梳妝檯前坐下,婢女立刻取了毛巾幫她將長髮擦乾,然後慢慢盤起,婢女們的手,輕柔而靈巧。

碧玉長釵,琥珀耳墜,珊瑚手鐲,一一佩帶上身。婢女們躬身退下,銅鏡中映出她的容顏,五官還是原來的五官,但已更換了完全不同的神態和風華。就像是蒙塵的珍珠,突然間,被擦乾淨了,綻放出驚世光芒來。

她推開雕花嵌玉紫檀門,走過抄手扶廊,再穿過七重琉璃殿,呈在面前的,是九十九級白玉石階。

寬大的裙襬如水般拖曳在地,再波浪般一層層的向上滾去,九十九級,走到盡頭,呈現在面前的是兩扇數丈高的雕龍大門。門外兩個侍衛見到她,齊齊一驚,連忙將門拉開。

門那頭,雲霧浮嫋,金碧輝煌,一身穿金袍頭戴珠冠的俊美男子回身微微而笑,道:“葉姬,你回來了。”

她走過去,屈膝,拜倒在地。“是的,大王子,我回來了。”

這俊美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龍族大王子——摩臨。

不知過了多久,朱夜隱在迷迷糊糊中聽見兩個聲音交雜在一起叫他:“少爺!夜隱大人!少爺!夜隱大人……”

他吃力的睜開眼睛,看見的竟然是由貝和唐咪咪。

由貝見他醒了,一把抱住他哭了起來:“哎喲我可憐的少爺啊,是誰把你害成這個樣子的啊?你告訴老奴,老奴這就去把他千刀萬剮!我的少爺啊,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