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料得,君無歸期,年年秋池空漲,哀思耗白首。

順治十五年正月辛酉,皇第四子薨。

雙親離世,愛子夭亡,巨大的悲痛蠶食著烏雲珠並不健康的身體,她還要儘量掩飾悲傷去安慰孩子的父親福臨。

按照規矩,烏雲珠見到兒子的次數寥寥無幾,三個月間,反而是福臨每日早朝後都到乾東五所看兒子,看著孩子的小臉,朝堂上的煩擾頓時煙消雲散。日日看兒子,對著襁褓中的兒子自言自笑,福臨作為父親,他對孩子的愛比之十月懷胎的烏雲珠,有過之而無不及。

然而那日,福臨照例朝服都沒來及換就去乾東五所,可是,他進屋,卻看見了一個面色鐵青,七竅流血的死嬰。一聲哀吼,福臨昏厥在地。

為了查明小皇子的死因,整個紫禁城被鬧的人仰馬翻,可是兩個月過去了,還是一無所獲。四皇子的離奇死亡,一夜之間鋪天蓋地而來的天花,皇三子玄燁染痘,天災人禍,順治十五年,註定多舛。

第二十章 深宮恨悠悠

順治十五年三月,甲子,追封皇第四子為和碩榮親王。如此追封對於一個只在人世存活百日的嬰孩來說,可以算是榮寵已極了。

其實,追封不止是給死者的殊榮,更是對生者的慰藉。

三月的北京,已經春色依依了,天是暖的,地是溼的,只有早春的風還夾著寒氣。昨日的追封,晴空萬里,春景翩然。今天一大早,天就變了,雪雨交加,驟然冷了那麼多,烏雲珠坐在炕上,擁著狐裘,手裡的暖爐將香氣暖意四散而來。手裡拿著一本書,被福臨逐頁做了批語,原本寫的是史,如今和批一起看,倒成了為君之道了。

人,自己心裡有什麼,便能看到什麼。

福臨這會兒正在乾清宮上朝理政,烏雲珠心中憂鬱。早上去慈寧宮請安時,被帶到殿裡的暖閣侯見,在暖閣外面,她聽見幾個先到的妃嬪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什麼這麼小的孩子封個和碩親王,人家嶽樂征戰勞苦了幾十年也不過是年前加封了親王,做額孃的行動言語就跟唱戲似的,那叫一個矯情做作,有了孩子也不知收斂,明明是富貴恩典生生的把小皇子給壓死了。

領路的太監聞言頗為尷尬,不知是進好還是不進好,烏雲珠寬容的笑笑,反身走到大殿的簷下,說,“這兒景好,我在這兒侯著吧。”

一襲奶白色旗袍,披著蜜色的裘皮斗篷,宮女打著油紙傘,烏雲珠立在風雪裡。到底有多大的怨恨啊,去詛咒一個剛來到世上的孩子,是後宮裡層層疊疊的怨氣將孩子推向了黃泉路嗎?雪還在下,孩子,你在別處,冷不冷,額娘只抱過你三次,你還記得額娘嗎?恐怕你會更想你皇阿瑪吧?一家人,沒了你外公外婆,沒了你,額娘也只剩下你皇阿瑪了。

家,不是一個房間,不是一個宮殿,只是一個人,他在哪兒,家就在哪兒。

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

“皇貴妃,慈寧宮來人請您去呢!”“噢?”烏雲珠漫卷書冊,皺眉疑惑,平白怎麼會叫自己去?從前還是襄王福晉的時候,太后倒是常常召自己入宮陪她說話。如今進了宮,成了皇貴妃,除了每日例行請安以外,太后從沒私下找過她。雖然太后還是會在別的妃嬪主位面前維護她,給她一個皇貴妃該有的臉面。只是,這些舉動都是太后協調後宮的手段,對她即便是笑著的,也是由內到外的冷起來了。

外面的雪更大了,片刻間昏天暗地,烏雲珠被宮女們扶上輦,向慈寧宮走去。雪吹得人睜不開眼,即便打著傘,雪花還是落到烏雲珠的秀髮上,江南細雨裡滋養出來的如煙鬢髻,似乎永遠不屬於冰雪漫天的北國……

進了太后的內殿時,烏雲珠頗為吃驚,布泰坐在主位神色陰沉,懿太妃站在她旁邊面如死灰。布泰身後,她很疼愛的小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