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訝異道:“你額娘呢?怎麼轉眼就不見人了?”

應尚緩緩抬起頭來,十二歲的少年還藏不住心事,眼眶裡漸漸有淚光閃爍,卻仍是那樣平板冷淡的語氣道:“她去死了。”

莊太后嚇了一跳,忙喝道:“住口……紅口白牙地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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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節:堂前燕 舊人家 茫然逝華年(4)

應尚閉緊了眼睛,像是怕淚水流出來,半晌才冷冷地道:“聖母皇太后神機妙算,怎麼會猜不到?”

莊太后臉色一變,急道:“快來人,去肅親王府……”

應尚卻又開了口,帶著嘲笑道:“肅親王府早被封了,我額娘何必還非要巴巴地回去尋死,出了宮就是玉帶河,再遠點還有什剎海。”

莊太后不說話了,她知道肅親王妃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她從王妃之尊淪落至此,所有的也不過一條命,她知道自己未必肯為應尚得罪多爾袞,便先把命交到了自己手裡,逼著自己保護她的兒子。

一個宮女匆匆走進來,行個禮道:“皇太后,攝政王進宮了……現在已經到了玉華門。”

莊太后無奈道:“把地下的血擦淨了;塔娜,給應尚換上太監的衣裳,從玄武門出去送到萬安寺;知琴,你快把皇上帶到花園裡去,帶他攀假山玩。”

順治嚷道:“怕他做什麼……朕才是皇帝,朕不走,瞧他敢怎麼樣……”

宮女卻不理這皇帝的一言九鼎,一彎腰抱他往御花園去了,順治不甘不服地望回去,見應尚一臉嘲笑地瞧著自己,趕忙喊道:“你放心,總有一天朕接你回來,朕才是皇上。”

童言稚語似乎仍迴盪於耳邊,順治甚至還記得應尚當年眼睛裡那種深沉的悲哀和痛苦;轉眼間,兩人都皆是英偉少年了。

再見到應尚,是多爾袞死後,莊太后把應尚從萬安寺裡接出來,給他換了御前侍衛的錦衣,卻仍是個光頭,惹得太監們竊笑不已;宮女是不笑的,都痴痴地瞧著他,低頭微微的臉紅。

順治念著舊日的誓言,不計較他的冷淡和少語,下旨道:“皇額娘說你功夫很好……朕就封你為四品侍衛,帶刀御前行走。”

豪格還未翻案,一個罪臣之子得此殊榮,若是別人早高興地哭出來了,應尚卻仍是面無表情,冷冰冰地謝了恩。

御前侍衛多是紈絝子弟,更顯出應尚特別,吃喝嫖賭他是樣樣不沾,旁人和他說十句話,他未必回一句,就連順治和他說話,也是問一句答一句。當完了差,他就回東四條衚衕間小房子裡休息,既沒有朋友也沒有親人,竟像是個誤闖人間的鬼魂。

順治開始新鮮,繼爾厭惡,後來又發現了他的好處——皇上身邊就應當有這樣一個人,像是影子般,沉默黯淡,什麼話都可以和他講,只當是會動的物件;什麼事也可以交給他辦,不必擔心洩密;何況他武功那麼好,幾乎沒有對付不了的事兒。

順治滿意地望著應尚,忽然問道:“一塊兒辦事的人牢靠嗎?”

應尚面無表情,平平地道:“皇上放心,有奴才在……”

後面的話不必說也不用說,有我在……不牢靠也能變得牢靠,上有皇上的庇護,下有絕世的劍法,誰還敢多囉嗦?

順治略一點頭,伸手拿茶碗的蓋子輕輕敲著桌面,似是漫不經心地道:“朕上個月下了旨,無論滿漢臣子,只要是侍郎、卿以上者,皆可同朝奏事,你以為如何?”

應尚像個會動的自鳴鐘,只是生硬刻板地道:“皇上英明!”

順治不以為忤,把茶碗向桌上一丟道:“朝中卻是翻了天……濟度和敏郡王也就罷了,偏偏遏必隆和希福,向來是站在朕這邊的,這次竟也上了勸疏,滿篇的長文累牘,瞧下來也就是漢人的八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