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大哥你太木頭了。”她突然有些垂頭喪氣,“我替你製造機會,你卻不知珍惜。”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含情脈脈……多好的機會、多棒的氣氛啊,可惜怕是不成了,“我根本不想充當電……充當插在你們中間的那根大蜡燭啊。”

“又在胡說八道!”他用力揪一揪她垂在耳朵下的黑辮子,順便出一口惡氣,“我和她單獨共處一室?你明不明白男女……”

“授受不親!”她撥開他的怪手,沒好氣地替他接下去,“可哪有什麼關係?你怕什麼?反正你們遲早要做夫妻的嘛!就算你碰了她手腳、輕薄了她又怎樣?大不了早一天娶她嘛。”

“你知道就好!”他冷冷地望著她,“不是血親的男女若獨處了,該怎樣你是懂的!阿弟,別忘了,你的手腳是我幫你治好的,這些時日以來我和你……”

“大哥,我們是兄妹!”她慌忙攔下他的話頭,倉促地一笑,“好啦好啦,我聽你的話,等一下王小姐來府,我一定去陪啦!”被他瞪得好冷啊。

“你……等過了今日,我遲早要同你說明白的。”越過她,替她將屋門開啟,他又望了她片刻,“進屋去暖和一下,等午時了我再來接你。”而後轉身走了。

她扭頭望他大跨步走的樣子,似乎真的很生氣。

“有什麼好說明白的?”她嘆口氣,斂去了臉上刻意的輕鬆笑容。等他走遠了,才回過頭來、慢吞吞地進屋去,任房門敞著,懶得去關。

“果然人是不能貪心的。”她喃喃自語,“不能貪心啊。”在上蒼的惡作劇下,她死而復生地流落到了這陌生的遠古時代,她隨遇而安也就是了。只想就這樣什麼也不想地默默活著,簡簡單單地、什麼也不要地默默活下去罷了。就算出人意料地有了他這位“大哥”的強勢加入,陪她談古論今,陪她談天說地,陪她一起消磨時光,陪她……點點燃起她對生的渴望,漸漸讓她對未來有了新的期許……她已心滿意足了,滿足於她再次擁有了疼她寵她憐她關心她呵護她的家人們,滿足於又重新擁有了可以讓她放心地歇下流浪腳步的溫暖家園──她真的很滿足了啊。

至於其他的……她再也不奢望了。

“大哥呀大哥。”她低嘆一聲,垂首埋進溫暖的床鋪裡,“做單純意義上的‘大哥’與‘妹子’不好嗎?這個時代難道不允許嗎?”

這些時日以來,她越來越忍不住吃驚了。因為她這位“大哥”的言談舉止讓她不由不吃驚啊,從原先疏遠禮貌的“姑娘”,到有了淡淡熟識意味的“阿弟姑娘”,再到直呼其名的“阿弟”,進而是溫柔的“妹子”,最後是間雜著再不遮掩的情意的“阿弟……”,單單僅是稱呼上的一改再改,也足以讓她心中漸漸明白了啊。

她吃驚,她很惶恐,她想逃避,可是包住她的是她眷戀不已的親情,牽絆住她的是她痴戀不已的溫暖,她……不想逃開這一切啊。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不,是隻能兼得或一樣不可得。她不想再度捨棄她的眷戀,她不想再度被她的痴戀丟棄……就這麼下去吧,就這樣子過下去吧!

如是想,她如是做,卻忽略了那一位“大哥”的存在──不,不,她沒有忽略,她只是沒心沒肺地不聽不感覺罷了。

“人果然是不能貪心的。”她低低地笑了起來。

為了她的眷戀,為了她的痴戀,為了她的……私心,她竟然能無情至此。可是,不管她再怎樣視而不見,她卻也不得不漸漸地被迫明白他的情意啊。但……

她已走過了奈何橋,她已飲過了孟婆湯,她早已強迫自己忘記了她的前世,當她這一次的新生開始之後,她便也不再是那個“她”了啊。

情,男女之情……愛情。早在她捨棄了生命、從容赴死的那一刻,她將它同時捨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