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有一絲冷意滲過來。邱繹眼中瞬間充滿悲痛淒涼,他不敢瞧碧落,更不敢讓碧落瞧見自己。只是低嘆一聲,轉身便緩緩朝山下而行。

那草亭裡枯坐著一個人,身著藍衫,一手持著短簫,凝目望著山下三鏡湖,另一手偶爾提起的酒壺喝上一口。

碧落卻不望草亭裡那人一眼,只是徑自走向孤墳,朝著孤墳盈盈下拜。三拜起身,疾步便要追上邱繹。可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停了下來,靜靜地佇立著,回首望著草亭內那人。

若多瞧一眼,可能將心裡那人的樣子再刻的深一些?亦困得再深一些。

那人也注視著她,他星眸微閃,握著短簫的手一緊,又緩緩鬆開,只朝著她頷首示意。碧落輕輕咬了咬唇,轉過了身,輕快地跑步向著邱繹。

邱繹只聽到背後“簌簌”的腳步聲,極快地靠近了自己。他猛地一陣心跳,還未轉過身來,卻被一個人撲到了背上。

那人從背後摟住了他的脖子,笑盈盈道:“邱繹,你是嫌棄我了麼?”

邱繹心中狂喜,卻未敢轉身,只低聲笑道:“我如何敢嫌棄你?”

“那你扔下我,是什麼意思?”那聲音微笑,“你忘了我還要跟你回嶔州麼?”

“我叫你隨自己的心意去做,你為何要回來?”

“我聽了你的話,隨了自己的心意,不再離開你了。”碧落在他耳邊,似從前在西華桃下一般,軟聲道,“如今反而是你,要趕我走了麼?”

邱繹低頭微微一笑,嘆息道:“我確實很想趕你走,可我實在捨不得。”他又蹲下了身子:“還不上來?”

“你已經揹我走了那麼久,不累麼?”碧落柔聲道。

邱繹搖了搖頭:“永生永世也不會累。”

“邱繹,同你在一起,我便覺得自己是天上的明月,整個夜空便只有我一輪。”碧落大聲笑著道,“邱繹,你可願意做星辰,永遠陪著我這輪明月?”

“碧落,還記得我說過的話麼?”

“記得。從今往後,我亦一樣,待你以誠,至此一生,不失不忘。”

邱繹微微笑著,背起了碧落,朝著山下緩步而行。他每一步都走得穩穩當當,可又覺得自己每一步都似歡快地要飛奔起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手中牢牢地握住了那西華桃的桃花,再也不會鬆開。

碧落摟住了他,聽到他輕快的腳步聲,面上俱是笑容。可有兩滴淚,竟從面上滑落了下來。

她忙抬著頭,由著那淚水沿著面頰流過了脖子,又滴進了胸襟。七月初七的上弦月,高掛在天上,正凝視著她。“月滿思念溢”,這句話,突然又在她心中轟然響起。她頓時又想要回頭去尋那人,可耳邊又響起了,昨日在暮江旁,她在喬瑜耳邊輕輕說的那些話兒,叫她終於按捺住了自己的衝動:“喬瑜,我曉得來日茫茫,畢我餘生,我再不能這樣喚你,也再不能聽你為我吹一曲《白雲》。

只能偶爾在夢裡,再想起我有這一段時日,曾尋你覓你,知你懂你,又思你念你。

因為這天上的月兒,心中便是再愛慕著暮江,卻終究只是以自己的月輝,撫照著它,無論月缺月圓,都會將月華灑滿大江,由著它朝著大海奔流。

它會為我帶去我的思念,又不叫這一切落了痕跡。

相思相憶不相伴。千言萬語,唯成一句:海闊魚沉,遙祝平安。”

那月光下有一人,正孤身站在孤墳前,與她同瞧著這七月初七的上弦月。風吹衣袂,他便宛如臨風玉樹,手撫短簫,輕輕地吹起了那首《漢廣》。月華籠罩住他,曲調在這青山碧水間宛轉翻飛。

山高水長,還有天地星辰陪伴著他,可他卻只與淡淡月兒傾吐著寂寞。而那簫中的曲子,零落難成調,不知不覺,竟又轉成了那《白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