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襯得人瘦削一些。”

季華鳶點頭:“白色很襯你。”

謝司浥聽完後赧赧一笑,笑容彷彿又像是從前那個憨憨的一心照顧季華鳶的兄長。季華鳶看著他,只覺得童年的歡笑都好似在這一方窄窄的車廂內奔流而過,一瞬間,不知是心疼還是心酸,季華鳶輕輕開口:“小時候,我從未想到,我們竟然有一天會走到這一步。”

謝司浥只是笑,眼神中帶著一絲回憶的嚮往,卻轉瞬就被濃濃的苦澀淹沒,他的聲音透出一股子說不清的滄桑,讓季華鳶聽了鼻子發酸:“是啊……父親將你抱回來的時候,你還那麼小,軟軟的,晚上睡覺的時候,你就趴在我身上,小身子涼涼的,肉肉的。”謝司浥說著,自己已經陷入回憶,他唇邊的笑愈發明朗,竟一點一點地驅散了面上的黯然:“你不知道,你小時候比現在活潑許多。不像其他被爹孃丟棄的孩子那樣多愁善感,從你被抱回來開始,你就一直在笑,趴在我的身上咯咯笑,口水淌了我一肚子。母親捏著你的小肉手對我說:浥兒,這就是你的親弟弟,你要好好照顧他。你來了之後,母親對你很好,可我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怨恨,只是恨不得對你更好一些,天天逗你開心。”

太多的情緒湧到鼻腔裡,季華鳶一語哽住,只能低聲道:“我知道,本應在二十四年前就結束的一個小生命,卻因為有了你們一家人的善心,才能一直延續到今天。”

謝司浥笑著搖頭:“不,我說這些,不是在提醒你我們對你有恩。”

季華鳶只說了三個字:“我知道。”

謝司浥頓了頓,“那日行刺許平江,也是被迫無奈……”他說著,壓低了聲音,帶著些自嘲地輕笑了一聲,低低道:“我和你沒法相比。你雖是一個棄嬰,卻膽敢對任何人說不。可是我不行,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有時候,我真的瞧不起自己。”

“如果我有母親,被人握在手裡,我也會身不由己。”

謝司浥聞言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知道,季華鳶表面上雖然經常拿自己的棄嬰身份自嘲,看起來渾不在意的樣子。實際上,季華鳶生平最在意的,就是自己棄嬰的身份。那分自卑幾乎是長進了骨頭裡的,無論他面上多麼雲淡風清,只要稍稍觸及,便再難掩蓋他心中的沉痛。

謝司浥想了想,輕輕一笑,轉開話頭道:“最近的事,我也耳聞了一些,很欣慰你和北堂朝的判斷沒有受到我的影響。想來,那一日我留在土裡的鶴頂紅,你是找到了。”

季華鳶聞言一愣,卻又轉瞬便想通了。是啊,若不是那瓶鶴頂紅,單憑晏存繼大搖大擺地到錢號門口接人,他們也不敢輕易地將事情與西亭聯絡起來。若不是將這二者很快建立起聯絡,雲寄現在,定是已經保不住了。季華鳶想到這裡,看著對面那個笑容淡淡的男子,有些愧疚:“對不起,我誤會你了。”

謝司浥的笑容很寬和:“沒關係,其實我倒是很意外,留下藥瓶的時候,我已經做好了被東門人暗殺的準備了。卻沒想到,竟是風平浪靜……想來,北堂朝為了你,真的是,隱忍到了極處——”他說到這裡頓了頓,微微一哂,低頭道:“從前我總是不服氣,即便他權才都勝過我,但是陪你從小嬰兒長大到如今驚才絕豔的華鳶公子的,是我。可是現在,我是真的肯承認,北堂朝對你,當真是無可指摘。他唯一輸我的,也不過只是懵懂的十五年歲月……”

季華鳶聽著謝司浥說自己和北堂朝,心中說不清是帶著滿足更多還是帶著心酸更多,但他不願再與謝司浥談北堂朝——那樣,太殘忍。季華鳶用手指輕輕地摩挲著自己胸口那塊硬邦邦的鋼片,一時間卻是沉默,不知道該怎麼回謝司浥。

謝司浥渾不在意,只是望著季華鳶白皙纖細的手指,“華鳶,有時候我在想……”他說到這裡,又停下,目光中是深深的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