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華鳶低頭看著自己的腳跟,笑:“別說,這毒藥灑在傷口上,倒是能止血。”

“是啊,毒是一門奇異的學問。”晏存繼也跟著他笑。

“所以,會死?”

“當然。會死得……很醜陋,很痛苦。”

“噢。”季華鳶點點頭,他走到遠處,將翟墨的裝備一件一件地撿起來,丟回給翟墨,回過身來靜靜地望著晏存繼:“沒關係。我也一條賤命,不要了,就不要了吧。”

這話一出,晏存繼的臉色終於變了變。他很快就控制住,咬牙笑道:“你別拿自己的命逞英雄。”

“我沒有。”季華鳶攤攤手,對翟墨揚了揚頭:“回北堂朝身邊去。肅清了狼崽子之後,別放過晏存繼。”

翟墨沒有說話,季華鳶轉身,慢慢向北堂朝走過去。胸口疼得已經麻木了,他沒有看北堂朝的眼睛,只是直接蹲下身子,注視著那條鮮血淋淋皮肉翻卷的大腿。

“華鳶……”北堂朝的聲音在抖。

華鳶噓了一聲,抬起頭,狡黠地勾了勾嘴角,俯身輕輕一個吻,落在北堂朝的傷口上。

“北堂朝。”他終於看著他的眼睛,對他開口。“北堂朝,我對不起你。”

北堂朝看著季華鳶,季華鳶苦澀地笑,帶著一些羞澀一樣的。他思索了一會,又開口:“其實,我對不起很多人。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大概還對不起自己的爹孃。”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棄嬰,怎麼說,也是爹孃對不起我。原來,我又自我感覺良好了。可是,該死的,我卻是一直在努力地對你們好。至少,努力地,不想讓你們受太多傷。你,謝司浥,都是。”

“我知道。”北堂朝點頭。

季華鳶的眼眶紅了,他看著北堂朝:“我知道,今天,即便我跟你平平安安地回去。你也不會原諒我了。我害得你們損失慘重,東門也容不下我了。我來帝都,只是想要重新站在你身邊,名正言順一點,怎麼就這麼難呢。”他說著,終於掉下一滴淚來:“其實,我的身世,聽起來怪嚇人的。但是,也沒什麼。”

“是啊,沒什麼。”北堂朝的聲音很輕。

“殘忍的是,你要在我和翟墨之間做選擇。”季華鳶輕輕地笑,眼淚在他的眼眶中凝聚,他有些看不清北堂朝的面孔了:“我送謝司浥走的時候,就是想,再也不要你為了我去犧牲什麼。”

北堂朝沒有讓他說完。他伸出手指在懷中捻了什麼東西出來,輕輕一彈——

一簇橙色的煙花歡快地喧鬧著衝上天際,在夜空燃起一塊巴掌大的花火。

灼灼火光下,北堂朝的笑,很溫柔,他捧起季華鳶的臉:“這不是一個選擇,更不是一個犧牲。你和翟墨,都會在。華鳶,你憑什麼說我不會原諒你了。”

季華鳶,僵住了。像是瀕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抬起頭,北堂朝伸出手在他的頭上摁了摁,強硬地將人摟在自己的懷裡,而後,又推出去。

這一次,對晏存繼說話的,是那個威風凜凜的北堂王。

“晏存繼,翟墨,我不可能給你。你現在有兩條路——第一,你現在帶著狼崽子下山,作為誠意,你可以帶季華鳶走。但是,天亮之前,我要季華鳶帶著解藥回到我北堂王府。自此相安無事,這一夜,什麼也沒有發生過。第二,你被我就地絞殺。你不用拿季華鳶的毒威脅我,你會煉的毒,我北堂朝憑什麼就不會解。大不了,我總是陪著他,也夠了。翟墨,不可能給你。”

這是晏存繼沒有想到的。

季華鳶肯死,北堂朝肯冒險——或者,至少,肯陪他去死。

那麼一切,無需多說。

訊號彈的作用很快,狼嗥聲起,東門和侍衛局已經撤兵。

丑時將盡,日出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