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片刻的僵硬過後;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到了李隆基跟前;哀哀叩頭求告道:“陛下;或許只是別人一面之詞;我那侄兒雖則頑劣驕縱不爭氣;可絕不至於如此放肆大膽……”

“一面之詞?袁盛出自江左袁氏;和裴杜沒有私交;他用得著附和人言?和杜士儀同時在場的張豐是吳郡張氏子弟;張齊丘的兒子;當初在御史臺是以出了名敢言著稱;而且袁盛說;之前這張九郎在蘇州還一力反對茶事;他會不明就裡就附和杜士儀所言?他們的奏摺上寫得清清楚楚;你那侄兒和杜士儀有舊怨;到蘇州又和張氏爭地爭道;故而銜恨在心;意圖令人行刺嫁禍張氏。朕真是長見識了;不知道該說他這嫁禍的伎倆用得如此爐火純青;還是如此異想天開怪不得此人當初京兆府試只能忝附末名;如此品行;怎堪為朝廷官員

李隆基口口聲聲的指斥;對柳惜明顯見是深惡痛絕;柳婕妤終於知道;這個侄兒是完全保不住了。此前因為要對王皇后曲意順從;她不得不按王皇后的意思;把柳惜明放逐到了衡州;而後王皇后廢黜;她幾乎傾半個柳氏之力來奉承武惠妃;這才終於勉強算是抹平了舊事;又把柳惜明從衡州弄了回來。之所以不讓其回兩京;與其說是怕什麼得罪王毛仲;其實完全是怕武惠妃想起舊事

可是誰能想到;那個已經在外頭呆了這麼多年;按理說該長大該明理的侄兒;竟然是變本加厲

“陛下;家兄當初把兒子送到衡州;本意是想磨礪他的性子;可實在是山高路遠;料不到他在外越發放縱妄為。柳氏出了這樣的不肖子弟;妾身也是異常痛心的”柳婕妤手按胸口;帶著哭腔說道;“陛下令妾身入道修行;妾身自無不願;可萬望陛下垂憐;不要因為一個不肖子弟便抹殺了柳氏多年忠心侍上而且;二十四郎還小……”

見柳婕妤痛哭流涕;如若平日;李隆基興許會生出幾分憐惜;但此時此刻只有厭惡。他甩開了那隻想要抓住自己袖子的手;冷冷說道:“二十四郎朕自會交給穩妥的人接手;你不用操心至於柳氏;朕還不會因為你那侄兒便行遷怒;若有出色子弟自當繼續任用;若沒有;那盛衰生滅自有天數”

柳婕妤被這絕情冷峭的話說得心頭冰冷;眼睜睜看著那個既是君王又是丈夫的人拂袖而去。那一刻;她跌坐在地;心中想起的不是別人;正是被廢之後在冷宮之中不過數月便撒手人寰的王皇后。那個驕傲的女人;那個和李隆基結髮共患難的女人;那個曾經居高臨下俯視她們這些後宮妃妾的女人;一朝被廢榮華不再;甚至連家族都幾乎被連根拔起;她那時候還在暗地裡譏誚過對方;可現在風水輪流轉;一轉眼就輪到她了

當李隆基回到貞觀殿的時候;依舊餘怒未消。當初他杖斃了長孫昕;看似給那些仗勢橫行的皇親國戚一個警告;但事後仍是遷怒於惹出事情的御史大夫李傑;沒多久就找了個由頭把李傑給左遷了。而此次杜士儀等人惹出了這等事情;他亦不無惱火。可一想到劍南道那茶引司對於國庫的貢獻;如今淮南道江南道亦是種茶者眾;不數年之內應該就可以獲取到更加豐盛的茶利;他終於漸漸平靜了下來。

李傑當初是被毆;杜士儀到底是遇刺;而且是刺史署門前一次;到別業見柳惜明時又是一次;情理不同而杜士儀偕同蘇州刺史袁盛等人終究是密奏;而且距離兩京遙遠;此事就不用鬧得這麼沸沸揚揚了

想到這裡;他便對身旁一個內侍吩咐道:“宣驃騎大將軍虢國公楊思勖

隨著去歲率兵再次平叛邕州;楊思勖已經是貨真價實的宦官之中第一人;官拜驃騎大將軍;爵封虢國公;幾乎可以和王毛仲的官爵平齊。而他殺人如麻的殘酷手段;也在從他征討的人口耳相傳中變得人盡皆知;故而但凡他周身五步以內;無人敢貿貿然靠近。入了貞觀殿後;他殺氣騰騰地出來時;四周圍的宦官宮人無不是躲得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