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王昌齡仍然對扣留欽使這一點有些猶豫,他就看向了王忠嗣,而這位年紀輕輕的大將斟酌片刻便低聲說道:“大帥扣留牛仙童固然有道理,怕就怕朝中有人藉此做文章。不過,道理都在我等這一邊,就看朝中閹宦會不會因為牛仙童而生出兔死狐悲之心,眾口一詞為他辯解。”

“牛仙童此人,驕橫跋扈,仗著陛下恩寵,漸漸連高楊二位都不放在眼中,同儕更是對其此行河隴頗有嫉妒,這一點忠嗣不用擔心。”

剛說到這兒,杜士儀就聽到外間傳來了吳天啟的聲音:“大帥,宇文郎君回來了!”

宇文審去了涼州見牛仙客的事,杜士儀並未聲張,因此這會兒屋內王昌齡高適以及王忠嗣三人都有些奇怪。等到杜士儀出聲請宇文審進來,他們見這位昔日宰相長子一身風塵僕僕,顯然是連日趕路不停,不禁都有些納悶。而宇文審不顧疲憊上前匆匆一禮,就從背上解下包袱,拿出一個封口嚴密的銅筒雙手呈上道:“杜師,幸不辱命,這是河西牛大帥的迴文!”

杜士儀平日和牛仙客往來書信,大多都是以信箋的形式,如此密封的銅筒卻還是第一回。他不敢怠慢,立刻接過小心翼翼開啟了,取出那一卷紙後飛快掃了一眼後,登時神情大振:“好,有了牛大帥這回文,那就萬事俱備了!牛仙童著實是貪得無厭,他竟密遣心腹前去河西,請牛大帥指證我的種種民政軍務有失,更向牛大帥索賄,而後又暗示,事成之後可出力助其異日兼知河西隴右二節度!他真的以為,憑藉他這欽使的身份,就能夠無往不利?”

牛仙客這一封信,頓時打消了眾人心中最後一點疑慮,全都為之大為振奮。只不過,對於苗延嗣在關鍵時刻藥倒了牛仙童的事,每一個人仍不免思量不同。如王昌齡,頂多只覺得苗延嗣是生怕事後惹出大麻煩自己要頂缸;王忠嗣只當做苗延嗣是老而彌堅,固然和杜士儀不和,但終究維持了必要的警惕心理;唯有高適在出門的時候禁不住悄悄打量了杜士儀一眼,見其正在親自草擬那道拜書天子的表疏,心裡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這兩年杜士儀和苗延嗣看上去水火不容,不會是裝出來給人看的吧?否則,一貫頑固守舊的苗延嗣怎會在大好機會送到面前的時候,卻那等當機立斷?

當牛仙童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只覺得渾身上下痠軟無力,腦袋昏昏沉沉。支撐著坐起身的他張口叫了一聲,卻發現自己的聲音低沉沙啞,彷彿根本傳不出多遠。這一刻,即便他還有些鬧不清楚狀況,卻忍不住生出了一種汗毛根豎起的感覺。

不對勁!自己彷彿是因為一時睏倦在苗延嗣的書齋中眯了眯眼睛,怎麼現在這樣子卻彷彿生過一場大病似的!而且這地方不像是苗延嗣的書齋!

“來人,快來人!”

他竭盡全力提高了聲音,這才終於看到了屏風外頭人影攢動。可足足過去許久,方才有一個人繞過屏風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一見到那張臉,他頓時瞳孔猛然一收縮,竟是失聲叫道:“杜十九!”

“是我,牛欽使,久違了。”

儘管杜士儀的笑容一如之前,可牛仙童仍是不禁戰慄。他強打精神,提醒自己是口含天憲的欽使,萬萬不能被對方的氣勢壓倒,可話到嘴邊,他卻仍然弱了七分氣勢:“你身為隴右節度,理當鎮守鄯州,到這河州來幹什麼?”

“牛欽使這一覺睡的時間太長了。此地哪裡是河州,正是鄯州都督府!”見牛仙童那張臉登時變得鐵青,杜士儀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之前牛欽使巡查河州,不意想麾下有人意圖煽動鎮西軍,被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