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嬤嬤心有慼慼焉,也回握著睡蓮的手,說:“這府裡的七個小姐,就數你爽快。”

“大房的大小姐寧壁眼高於頂,輕狂的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莫氏的三小姐品蓮孤芳自賞,惺惺作態,生怕別人說她是曾經做過歌姬的姨娘養的。”

“你嫡母的親生女兒十小姐慧蓮我都懶得說了,實在不值一提。”

“你們五房的四小姐青蓮就是個牆頭草,見風就搖,見雨就擺,慣常說奉承話,踩人落井下石也是一把好手。”

“七小姐怡蓮乾脆就是個廟裡的菩薩。”

睡蓮納悶了:“為什麼說七姐姐是個菩薩?”

張嬤嬤笑道:“你給她上香跪拜,她不理;你咒她罵她,她也不理。表面看起來是不知好歹,其實內心比誰都明白,不過是出身低了些,一味避開事端罷了。”

睡蓮嘟囔道:“七姐姐倒不是個受委屈的。”

張嬤嬤說:“府裡能給她找不自在的人不多。再說了,她的生母宋姨娘是個潑辣貨,你父親最寵這位姨娘。你別忘了,她還有個幼弟十三少呢,以後出嫁到了婆家,孃家也有親弟弟撐腰……。”

說到這裡,柳氏朝張嬤嬤打了個眼色,張嬤嬤立刻想起睡蓮是沒有親弟弟的,嫡母楊氏又擺明了不待見她,以後嫁出去,在婆家受了委屈,孃家誰給她撐腰?想到這裡,張嬤嬤心裡開始不痛快了。

屋子倏地安靜下來,睡蓮心知肚明,為了打破沉悶,她故意引張嬤嬤說話,問道:“那九房的十一妹妹琪蓮呢?我覺得她是個極懂事的,就是不愛說話。每次去給祖母請安,我和她在暖閣坐著,往往都是我問一句,她答一句。而且小小年紀就懂得照看弟弟了,我冷眼瞧著,十一弟寧康在九嬸孃懷裡任性撒嬌,她拉著寧康一起描紅寫大字,康哥兒偷懶了、要吃零嘴了,她一個眼神過去,康哥兒就不敢吵鬧了。”

張嬤嬤點點頭,說:“那丫頭和你七姐姐一樣,都是悶聲不響的,其實都是人精。庶子嫡出,也勉強算是個嫡出罷,將來八成是個有造化的。”

評完了顏府一根藤上七朵花,張嬤嬤又拉著硃砂學按摩腳趾手法。

柳氏將小山核桃的果肉挑出來擱在茶碟大小的鬥彩瓷碟裡,已經堆成小山了。

看著睡蓮一副沒心沒肺、大快朵頤吃核桃的模樣,柳氏突然說:

“等你出嫁了,你儘可以把我們七房當做孃家,你八哥哥寧佑就是你親哥哥。若在婆家受了委屈,我會帶著張嬤嬤打上門去討個說法;有什麼需要依仗的地方,八哥哥就是你的助力。你是我的侄女,但我一直把你當成親閨女。”

言罷,室內眾人皆驚,她們深知柳氏一諾千金,今日這番話絕對不是安撫。

是承諾,一輩子的承諾。

張嬤嬤擦了一把心酸淚,哽咽道:“我老婆子無父無母、無兒無女。這輩子當過乞丐、也見過皇宮榮華富貴。爛魚臭蝦吃過、山珍海味也嘗過。打過惡狗,也鬥過嬪妃!這輩子算是活夠本了。老婆子願豁出這條老命來,保你一世安樂。哼,我和你七嬸孃在皇宮混了小半輩子,也不是沒有籌劃的。”

“嬸孃!嬤嬤!”睡蓮撲倒在兩人懷裡,哭得快斷氣了。暫時脫掉保護自己的那層冷漠、防備、算計的外殼,徹底暴露真心。

睡蓮何嘗不覺得委屈絕望!自打穿越重生在這個世界,手裡就是一把爛牌:

祖母不慈、生母不在;父親不憐、繼母不愛;姐妹不悌,家奴不敬;親戚難纏、各懷鬼胎!

她能怎麼辦?只能寬慰自己說:不急不急,先洗洗睡吧!

每走一步,都要思前想後的算計;每說一句話,都要反覆琢磨以免被人抓住把柄;每見到一個人,她就揣摸著此人是敵是友,有無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