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2/5頁)
章節報錯
會提到他,我總是假裝記不全他的名字。
在長達一個月的時間裡,我們總是在上課上樓的時候碰到,一前一後,一左一右,在樓梯兩側各自低頭走。我心跳很快,腦漿要沸騰成一鍋漿糊。
人腦中有3種物質,一種是讓人興奮的多巴胺,一種是去甲腎上腺素,另一種是苯和胺的化合物。當人腦浸入這些化學物質的時候,就會墜入情網。
在那一段時間裡,我大腦每天都咕嘟咕嘟地煮在這複雜的混合物中,一度以為所有的腦細胞都會燒乾燒盡。
荷爾蒙是粉紅色的,每天在樓梯間裡如夢似幻一分半鐘,渲染清教徒一樣黯淡的高中生活。
我那時候寫了本言情小說,男主人公照著隔壁大提琴男的樣子寫。小說裡愛情活動主要是散步,並肩行走就已經是獲得感情享受的標準動作,寫作時會幻想偶爾意外的肢體相碰,自己用左手去撫摸右手手背模擬,就已經害羞得快要中風。
言情小說寫完之後,我和隔壁的大提琴男還是連互相問好都不曾有過。我非常天真地以為已經有了互有好感的默契,把沉默視為男女雙方渴望接觸而形成的張力。那時候的我,雌性激素根本不需要對方的回應來發生什麼化學反應,它自己就旺盛澎湃得能在空中自燃。
我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對話,是快要高中畢業的時候,兩人仍是前後腳在樓梯上。我在前他在後,他忽然快幾步追上我,要我給他籤個名,說以後可能會升值。我非常謹慎害羞地表示:恐怕要等我死後100年,簽名才有升值的可能性。
那段少女時期是後無來者的吧。因為我上大學之後就陷入了激素乾涸的危機當中,常常乾笑,幾乎不再有心跳加速的經歷,且視男性美貌如糞土,偶爾托腮表演對美男子的憧憬,內心也有一個知根知底的聲音說:“呸。”
我一度以為是因為來到北京,天氣太乾,空氣太差,冬天太長太凌烈,凍結了我的荷爾蒙。後來想想,覺得北京是無辜的,是自己失去了憧憬的能力。
我慢慢長大,自己還沒有經歷什麼,已經聽說過足夠多他人的生活。有人懷孕,有人離婚,有人玩心不改,有人紅杏出牆,有人趟過男人河終覓得良人前世勾銷,有人喬太守亂點鴛鴦譜也要一鼓作氣隱忍強撐下半生。
與人鬥其樂無窮,與命運鬥勇氣可嘉,與現實低聲下氣地商量,則是難堪又無奈的。大多數人卻都是這樣的,姿勢優美決絕的人最後多半會後悔。
瞭解得越多,越會得出“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這樣的大俗結論,那些看上去很美的人,也會苦笑說:“其實你不懂。”而且他們竟然不是在撒謊。
知道人人皆有憾,似乎也不該瞬間幸災樂禍。正確的反應似乎該是別過臉去,對他人的生活禮貌地喪失好奇,沒有誰的生活值得羨慕,自己的生活也沒有那麼難以忍受。不知道能不能埋怨現實是抽乾了荷爾蒙的東西,只是覺得對20多歲的我來說,荷爾蒙已經近於雞肋,把理智滿打滿算地使用好,才是持家之道。
村上春樹有個短篇小說,叫做《我們那個時代的民間愛情傳說》,小說的副標題,是“高度資本主義前史”。故事非常平淡,講的是上世紀60、70年代,當日本將近一半的女人仍然看重“處女”身份的時候,兩個優秀美麗的年輕人相愛,最終卻因為女孩子堅持不能婚前性行為而終止了感情。很多年之後,他們都成了中年,再相遇,女的已經結婚,主動提出要遵守當年的承諾,終於可以和男主角上床。男主角卻幾乎落荒而逃。男主角說:“我做不出這樣的事。”然後去街上找了妓女——可能他願意和女主角仍然活在六七十年代。
想起一個童話故事莫名而滑稽的結尾:“當一切事情結束的時候,國王和他的侍從捧腹大笑。”捧腹大笑也好,荒誕滑稽也好,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