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上有祖母、父母雙親,下有兄弟姐妹、妻室兒女。他祖母已經年逾八十,現在已經是要人茶飯端上手,衣服穿上身,離不開人侍奉的年齡。他的父親今年六十八歲,一生勤勞,是個老實巴交的郊區農民,一年四季起早貪晚,風裡來,雨裡去,插秧割稻種菜種棉花種柑橘,從沒有過清閒的時候。因為積勞成疾,患上了嚴重的風溼性關節炎,手指和膝關節都腫大變形了。天氣一變,滿身滾燙,痛得在床上不能動彈。母親患有高血壓和心臟病,在家裡操持家務,餵雞餵鴨餵豬餵牛,縫補漿洗做飯,也是沒有半會兒空閒。前年母親患了一次中風,幸好已經在外地結婚成家的當醫生的姐姐回家看望父母親,及時將母親送醫院搶救,保住了一命。但從那以後,母親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手腳不停地忙家務活了。因為母親的血壓太高,又連帶損害了心臟和腎臟功能。如今心臟已經呈代償性增大增厚,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

一個比他小兩歲的弟弟在廣西一個私人煤礦裡採煤,私人老闆從不顧礦工的死活,只顧自己賺錢,根本不按安全規程辦事。煤礦裝置陳舊,通風裝置不配套,礦井裡瓦斯濃度經常標,冒頂、湧水、瓦斯爆炸等安全事故不斷生。即使生了安全事故,煤礦老闆也不是花錢更新裝置整改隱患,而是花點小錢上下打點,向主管部門和黨政官員行賄,向新聞部門送"封口費"堵嘴,以致安全隱患從根本上得不到解決,越演越烈。五年前在一次瓦斯爆炸中,牛永昌的弟弟死於非命,連遺體都沒有撈上來。礦主處理後事,給每個死難礦工家屬十五萬元了事,弟媳拿著這十五萬元,帶著三歲的侄女,改嫁到外地去了。

牛永昌的妻子李冬梅帶著女兒在郊區農村務農,牛永昌在城裡稱王稱霸欺男霸女養情婦的所作所為,她時有所聞,曾經多次跑到城裡苦苦相勸。可是每次都換來一頓暴打,李冬梅也就漸漸死了心,對他不再抱幻想。牛永昌被捕入獄以後,李冬梅曾經帶著女兒來探監,看望過他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那是一個月前,他一審終結被宣判死刑的時候,李冬梅也同時帶來了離婚協議,他必須也只有乖乖地在協議書上簽字,他只是求她不要把他的情況告訴父母親,別讓父母親在精神上為他遭受煎熬。

如今,家務事全壓在了十八歲的妹妹身上。妹妹自打初中畢業,就輟學在家務農了。妹妹也來看過他一次,到底是一奶同胞,妹妹和他一見面就哭了。妹妹說:"哥,你要不在了我們一家該怎麼過喲?!嫂嫂與你的關係那樣僵,你要不在了,她肯定不會在家裡守下去的。姐姐已經嫁人,又在外地,迢迢數千裡,家裡有個什麼事情,也指望她不上。我一個人孤立無援,我是撐不起這個家的!"

現在自己大限將至,該對家人說些什麼呢?又能說些什麼呢?牛永昌只得忍住眼淚,百般勸慰妹妹說:"你不要難過,快不要這麼說,哥哥連累了家裡,連累了你們,對不起全家人,尤其對不起有養育之恩的父母雙親!哥哥在城裡風光的那一陣子,也絲毫沒有給父母親,給家人帶來過一點兒享受。如今倒黴遭難了,卻害得家裡的人一同受罪,我是牛家的不孝子孫,死了也沒有臉去地下見列祖列宗。將來,祖母和父親母親就託付給你了,只是你勢單力薄,怎麼能撐得起這個家呢?想起這些,我將來在九泉之下也難以瞑目!"說罷,牛永昌也不禁雙淚長流。

"咚!咚……"在寧靜的深夜,南江海關鐘樓的鐘聲格外悠揚響亮。自從關進看守所的監房裡以來,牛永昌每天深夜都聽慣了那洪亮悅耳的鐘聲。可是,今夜的鐘聲對他來說,卻成了催命的喪鐘!鐘聲每小時敲響一次,每敲響一下,他就離死亡邁進一步!

牛永昌先是給父母親寫遺書,他在遺書中說:

尊敬的父母雙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