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曾讓鳳春看過她的畫作。少爺,我從沒看過這種書法,山水畫、人像畫,簡直栩栩如生,連畫的房子都好像是真的一般,如果不是確定那只是一幅畫,我真以為走到畫紙後頭,就能瞧見那人物的後腦勺呢!”

阮臥秋聞言,正要怒斥她在說神話唬人,後而想起,數年前他曾在宮中有幸目睹一幅巨畫。

“原來,他的師傅真是宮廷畫師。難怪氣味嗆鼻……他學的是洋人畫法,只有宮中才有,那叫油畫。”語氣逐緩下來,顯然暫時勉強壓下對杜三衡的成見。

“少爺,我送點飯菜過來好嗎?”

“我不餓。”

“可你老是一天吃一餐……”

“你認為我一天到晚坐在這裡,肚皮會餓嗎?你下去吧。”

她張口欲言,很想說,杜三衡也幾乎一天到晚不動,還不是三餐照吃,餐餐白飯數碗,外加宵夜,吃得津津有味。

可現下要是說了,怕又要挑起主子對杜畫師的怨氣。

“對了,少爺……”

“我不是叫你別再煩我嗎?”

她硬著頭皮:“不,我是想,有件事一定要說……”

他打斷:

“這幾年府裡大小事交給你,還有什麼需要我過問的?”擺了擺手,顯得不耐。“出去。”

“少爺,是有關杜畫師的事!”她急聲道。

“他?又怎麼?”他明顯不悅了。

“我忘了告訴你,杜畫師她……”遲疑了會,即使會換來責罵,還是一定要解釋的。鳳春深吸口氣,道:“她不是男人。”

阮臥秋聞言,腦中先是一陣空白,後而想到那小子身上柔軟的香氣,對著鳳春跟他淫笑不斷、男女通吃……他終於恍悟,輕聲道:

“原來如此。我早該想到,他師傅是宮廷畫師,他必也是朝中出身,既是小太監,這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不不,杜畫師不是男人,也下是太監……她,她跟我一樣,都是女人。”

空氣剎那僵住,額面的青筋也不再跳動,蒼白泛著青光的臉龐很緩慢地轉為滿面火紅……血管炸破的那種通紅。他難以置信地轉向她,啞聲問:

“從一開始?”

“是,從一開始,杜畫師就是女子,中間沒有變過,我想,將來她也不會變的。”

隔天一早,用完早粥,討來三亞酒,杜三衡便徐步走向每日必到的“畫室”。從廚房到“畫室”,距離一點也不遠,只是她腳程慢,得花上鳳二郎的兩倍時間。

也好,就當飯後散步。阮府位於繁華永昌城內,當初鳳娘曾提,這姓阮的當過高官,她料想阮府必定富貴堂皇,好處油水不少,這才應邀來作畫。哪知宅子大歸大,卻很空洞,奴僕不出十五個,有一半以上的樓院都封了起來──人手不足暫封,鳳娘是這麼說的。可是,她路經幾座院子,明明就像是七、八年沒有人走進去過,搞得很像是春水街的鬼屋啊。

就好比現在……

在往“畫室”必經一條路上的盡頭,是一座看起來有點荒廢的院子。每天早上,在院子前會有一名少年站在那裡死瞪著她看,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一直到她拐彎離開,那可怕的眼神始終在她背後燒著,好像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這少年實在談不上什麼人味……她杜三衡天生膽小怕鬼,所以每天目不斜視,雙腿虛軟地走過去,當作沒有看見這個疑似鬼魂的少年。

慢吞吞地,終於到了阮府裡最一塵不染的“畫室”──秋樓。鳳二郎跳出來,怪叫:“杜畫師,你動作真慢。”

“哪慢?”她揚眉笑:“杜某每天都這時候到,不早也不晚,恰恰好。”

“啐!你畫具我都搬來了,說不準看,我也沒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