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英雄無傳卻鼎銘

我站在龍觀山與五龍山交界的野狼谷東側最高的石壁上,看著某部兩棲野戰團一連的戰士們扛著三米長的圓木在山間小道上狂奔。

我是他們的連長。

但是,戰士們都在背地裡惡狠狠地咬牙瞪眼地喊我“鬼見愁”。

“鬼見愁”這名號,其實非是我一人獨享,充其量,我只能算作“小鬼見愁”。正主兒是我的爺爺,姓章名雷震,字五嶽,是抗戰那年月,日本鬼子懷著極度的仇恨和恐懼送給我爺爺的雅號。

爺爺無官無職,史冊上未有一筆記載。但,卻是唯一一個拿到四國抗日勳章的英雄。印有基督十字架的自由女神勳章,是美國佬給的;印有前蘇聯紅色領袖頭像的,不用說是老毛子的;*下嵌有蔣介石的,是國民政府在1945年就頒發了的;還有一枚做工稍顯粗糙的金質獎章,弄不好是抗戰時期八路軍兵工廠土鐵匠的手筆,不過,上面有八路軍總指揮金鑄的親筆簽名,據說這是唯一的一枚給“鬼見愁”量身定做的赤金獎章。

這些獎章還是我的奶奶,人近百歲仍能踏三山走五嶽的抗戰老兵金鳳,在特殊紀念日裡,沒人惹她不高興時,才拿出來給我們看的。平時珍藏得比寶貝還寶貝。

爺爺和奶奶血與火的愛情也被人私下演義,版本有十幾個之多……我用過很多詭計想從爺爺和奶奶的嘴裡騙出一點兒真實的戰爭中的愛之要義……

最終我一無所獲。

金鳳奶奶鋼牙緊咬,一個字也不說。而爺爺,只無語獨向天。

爺爺這樣頗具傳奇色彩的抗戰英雄對我們這些後輩來說,是高山景行。我作為爺爺的唯一嫡傳親孫子,要想見他一面,一年也只有一次機會——陽曆八月十五,日本鬼子無條件投降的紀念日。這一天,我可以領著我手底下的兵,駕著登陸艇,登上東佛島,跟爺爺無距離親密親密,練練武,打打槍,聽聽他的戰爭觀。

……

今天是2007年8月15日,對戰士們來說是三喜合一的狂歡日。一喜是可以跟鬼見愁老英雄喝幾杯燒梨花釀。二喜是可以光屁股蛋子在海里亂蹦,用爺爺的話說,這叫天然去雕飾,與大自然接軌。三喜是不用高度警惕防備我這個惡魔連長的突發性課目,因為到了東佛島,我的連長指揮權就自然而然地給剝奪了,爺爺指揮一切……戰士們說,鬼見愁老英雄那可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親口嘉許的“鬼見愁——可抵得上我的一個特務團噢,我要封他一個師長”。

我看了看錶,時間是凌晨五點,距離出發還有一個小時。我對著登陸艇上的戰士們吼了一嗓子:“現在,東海兩棲野戰團一連全面進入每年一度的狂歡日,衣服可以隨便穿,粗話可以隨便說,流行豔曲可以隨便唱!”

下達我一年一度最溫柔的指示,我翻了幾個空翻,打了一套章家六合螳螂拳,淋了把海水,衝了衝臉,信步走到靈芝山上,北向大海,俯瞰著以爺爺的雅號——鬼見愁命名的龍海市二港碼頭。

現在,海灣和碼頭還是靜悄悄地,但是,我知道,九十多歲的爺爺,每天還是會雷打不動地會在東佛島雷神廟的那個練武場習練章家祖傳的拳法和大刀格鬥。這道清晨的風景已經讓起大早趕海的漁民們口碑成了“龍海十奇”之一,連外地有些好奇的遊客都會專僱了遊艇,去探看東佛島殺寇英雄的——絕世奇功……

時針指向六點,航海班長預熱好兩棲登陸艇,示意我可以起航了。

從山上走下來,踏上登陸艇,不知怎麼,我老覺著有些心緒不寧,竟在大白天,就在海上,爺爺那殺鬼子的場景如海市蜃樓般在我眼前若隱若現。

站在我身邊的戰士們卻毫無察覺。一個調皮蛋很誇張地講:“誰要是能板動鬼見愁老英雄的一根手指頭,這個月的海補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