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淪的夕照沒有給他答案,已涼的淚水洗過他的面頰,不肯告訴他,該怎麼把這份苦澀的悲傷嚥下喉際。

第七章

就看廟外月色清冷的光影,喜樂在神案前摸索到了火摺子,使勁吹出星火後,點亮了一根白燭,讓黑暗的室內再閃瑩亮了起來,但在寂靜的廟內,她再次找不到嘲風的身影。

爺爺已經走了好些天,這些日子下來,白日裡,在街坊鄰居的協助下,嘲風與她一起料理著爺爺的後事,但入了夜,嘲風不似以往會安份地留在廟內,每每她在夜半醒來時,在廟內總尋不到他的身影。

小心地將燭火移至孝紙紮的燈籠裡後,身心皆疲憊的她,蹣跚地拖著兩腳走到外頭,抬著看向廟簷,再一次在月下看見蹲在簷上不動的他。沁涼的夜風吹掀起她的發,在橫飛的髮絲中,她依稀看清了那張遠眺的臉龐。

那是張自責的臉龐,自責自己竟無法阻止病魔奪走爺爺的生命的臉龐。

雖然他什麼都沒說,可是她知道,在他那雙盛滿孤寂的眼睛裡,包含了多少對自己的責難。在爺爺走後,來幫忙的街坊要他跟著張羅喪事所需,他便照著指示去做;他人教他念佛號法號,他便跟著念;他人教他要跪在靈前教焚香,他不發一言地照辦;他什麼都照做.什麼都不過問,好似在他胸坎裡那顆天真好奇的心,已是隨著爺爺一塊入了土。

這不是她所知道的嘲風,在她的記憶裡,他應該是好奇與無憂的,他只需跟在她的身後隨著她為每日三餐而忙碌,他只需開心地沉醉在書本里撫掌大笑,可是自從她與爺爺教會他太多人間之事後,嘲風逐漸變了,他變得懂事,學會了品嚐喜怒哀樂,而這樣,到底是好或不好?不知為什麼,她好想念以前那隻似懂非懂的瑞獸,她想念每當她一回頭,總可以見到那張像是朗朗睛蒼的燦爛笑顏。

熟練地在簷角架上木梯後,喜樂將燈籠插在腰際,小心地攀爬上廟頂,走在廟頂上,燈籠的瑩瑩白光一級一級地照亮了屋頂的脊骨,在走至嘲風的身旁後,她將燈籠擱在身旁,與他一同仰首看著急切的流風吹散了天頂的淡雲,轉眼間,大地在月色下絲絲明亮了起來。

就著遠處近處的月光和燭影,一語不發靜看著他的喜樂,忽地覺得他的身影很渺小,不再似記憶中的高大魁偉,在他看似堅強的外表下,藏在他胸膛裡的那顆心,其實也是血肉造的。

涼風順著樹梢的嫩葉滑行而過,凝視著遠方的嘲風動了動,兩手摸索著身旁的她,在摸著她後,他蜷縮著身子將頭枕在她的膝上。

“我好像病了。”他的聲音悶悶的。

“哪不舒服?”喜樂調整好他的躺姿,雙手撫順著他被風吹散的發。

“心頭悶悶的。”他一手撫著胸坎,原本颯朗的兩眉深深緊鎖,“每次一想到爺爺,我的鼻子就酸酸的。”

“傻瓜,那是因為你難過呀。”她指尖不捨的撫上他糾纏的眉一手來到他的身後,一下又一下地拍撫著他,“因為你為了爺爺而傷心。”

在她拍撫的溫柔節律中,嘲風茫然地看著自枕在她膝上看出去的月景。

來到人間這麼久,他首次明白了何謂傷心。頭一回,他覺得朋下的景物是如此地孤寂,而他的思念,像一艘靠不著岸的小舟,叫日飄藹在追念的湖泊裡,在連綿不斷的水波問,尋覓著從前的往事。

今夜在簷上待了那麼久後,再次放眼看去的人間,已不是初時的模樣。

它不再是他跟中的瑰麗多彩,倒像是來幫忙的大娘、大嬸手中扎的紙白蓮那般地蒼白,就連愛笑的喜樂臉上也失去了笑容,突刺的改變讓他無所適從,因此,他試著再次彎膝屈著身子,用他與生俱來的神力守衛著眼前所看見的每一寸風光,但,即使他躍上了同樣的地方,姿態如舊,他卻再也變不回原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