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連退數步,張口無言,這一說,喚回了幼時的記憶,黃衣老人老了,改變了,但面貌仍依稀可辨,一點不錯,是當年經常來堡的殺們父。

黃衣老人又道:“老夫的話,你可以相信,中和是天閹,不能人道,所以談不上會做出傷風敗德的事,這是他一生的隱痛,不願為人知,你開啟革囊,便可明白真相,言止於此,好自為之。”

武同春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這是他做夢也估不到的事。

黃影一閃,連同許中和一起失了蹤。

久久,武同春回過神來,開啟革囊,不由驚叫出聲,囊裡是一個人頭,似是用藥水浸過沒有異味,倒出來,在地上擺正,又慄撥出了聲,這是原堡中總管巫永裕的人頭。

往事奔上心頭,十年前,巫永裕因為與堡中一名堡丁頭目的妻子有染,被那頭目發覺,自己一怒之下,把他逐出無雙堡……人頭之上,附了一張字條,武同春拿起一看,只見上面寫的是:“字留義兄同春,當年誤會,經弟數年調查,真相業已大白。巫永裕居心惡毒,潛回堡內,故佈疑陣,欲報被逐之恨。弟死不足惜,唯嫂之名不可汙,而今惡徒授首,弟一亦決心解脫。遺珠乃大哥骨肉,善待之,和絕筆。”

武同春狂叫一聲,一腳踢飛人頭,奔向草廬。

廬空無人,師徒似已舍此而去。

他站在草廬前木然成痴。

錐心的往事,湧上心頭——妻子凝碧,含冤負屈,骨肉化成灰燼,是他逼死的。

女兒遺珠,一直被視為孽種。

義弟許中和,自刎求死。

這是誰的過錯?是他一手造成的,疑妻不貞,疑友不義,殘待骨肉,真是百死莫贖。

他狂叫出聲!

我做了什麼?我該死,該死的是我!

“咚”地一聲,他坐了下去,腦海呈現出一片空白。

山風陡起,陰雲四合。

雷電交加中,蒙雨傾盆而注。

粗密的雨絲,變成了網幕,天地一片混沌。

這是大自然瘋狂的旋律,武同春的身影,消失在瘋狂的旋律中。

幼兒渴慕的是母懷,遊子思念的是家。

母懷最安全,家庭最溫馨。

鳥戀巢,獸戀窩,人戀的是家,即使在千里之外,緊緊繫住心的,仍然是家,和每一個屬於家的親人。

人除非是失去了思想,家的觀念永不會消失,優傷,失意,也唯有從家才能得到真正的慰藉。

人是奇怪的動物,可以原本不可能改變的鐵則,竟也會有例外。

這是個幽靜的山莊,遠離塵囂,一片安詳。

此刻,正是倦鳥歸巢的時候,莊門外,站著一青衫佩劍的人,他已經枯立了很久,幾次想扣門,但又似有什麼畏怯般縮回手。這是他的家,離別數年的家,他不敢進去,連扣門的勇氣都沒有。

他是誰?

第七章

他就是身心俱殘的武同春。

他的瞼,由於墜谷而被毀。

他的心,因一件事的揭穿而破碎。

他巴巴地趕回家園,是打算從此棄絕江湖,永遠埋名,但到了家門,他顫慄了,這張被人皮面具掩住的醜惡疤臉,如何見家人?但,他能不進家門麼?想象,可以把醜的想成美的,可以找出一千個自我辯護的理由。

但現實卻是殘酷的,赤裸裸的,你必須面對它,誠然,有時許多事物並不如想象中的可怕,但面對它時,仍得需要極大的勇氣。

現實令人懼怯,但不能逃避。

武同春現在面對現實的挑戰,他醜惡的疤臉,難以見家人,而內心的罪惡感,更使他元顏以對家人,尤其是遺珠,從出世之後,就一直不被當親骨肉看待,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