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北辰黑色的軍氅上還落著些薄薄的雪花,他也沒說什麼,轉身就往書房走,雲藝忍不住道:“三少爺,少夫人這幾日整夜整夜的看書,眼睛都熬紅了。”

蕭北辰的背影無聲地一頓,卻沒回頭,說道:“那就勞煩雲姐多照顧照顧她,讓她早點睡,她身體又弱……”

雲藝索性道:“我們是勸不住少夫人,誰都知道少夫人這樣一直不睡,竟是要等人的,到底要等什麼人,三少爺更是清楚,如今三少爺這樣狠心,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又算個什麼,何必跟著著急呢。”

那一席話說得乾脆利落,蕭北辰轉過頭來,只淡淡地看了雲藝一眼,雪亮的目光讓雲藝略微忐忑,再也不敢說什麼了,他卻已經把視線移開,抬起頭來往樓上看看,目光深邃如星辰,默了片刻,將系在頸間的軍氅釦子解開,往下一掀,雲藝忙伸手來接住,蕭北辰也不說什麼,抬腳上了樓。

侍衛室二處主任陳登平正在侍衛室裡和幾個剛換崗回來的衛戍說話,一轉眼就看副官郭紹倫走進來,忙站了起來,道:“總司令到了?”郭紹倫撣了撣衣服上的雪花,應了一聲,道:“上了樓了。”陳登平心領神會,揮手示意那幾個衛戍出去,才坐下來將桌案上剛沏好的功夫茶端了一盞給郭紹倫,郭紹倫渴極了,接過來那茶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一飲而盡,道:“陳主任,借你辦公室用用,我眯上一覺,明兒一大早還要去火車站接人。”陳登平接回茶盞,道:“到底是什麼人?還要郭副官出馬。”

郭紹倫把外套和武裝帶都掛在了門旁的衣架上,道:“自然是大人物。”迴轉身坐到陳登平的面前來,看著陳登平沏茶,那茶香嫋嫋地漾滿了整個侍衛室,郭紹倫默了片刻,方才緩緩道:“陳主任,西線準備開戰了!看情形就在這幾日。”

陳登平沏茶的動作一僵,熱水便溢位了茶盞,脫口道:“這麼快?!”郭紹倫的目光停留在那桌案上的水漬上,淡淡地道:“南面中央政府只做縮頭烏龜,一味苟安,如今扶桑人把大部分的兵力都投入到了西線,對江北二十四省虎視眈眈,妄圖一舉侵吞,西線戰事,一觸即發,這半個月總司令將江北的穎軍做了全面部署,毫無退讓之意,”他頓了頓,抬起頭來看看陳登平,道:“看總司令的決心,穎軍和扶桑軍定是要決一死戰了!”

主臥室的門是虛掩著的,從門縫裡依稀透出點光亮,柔柔地瀉在走廊裡紅色的地毯上,地毯上織著的踏雪尋梅的大花樣越發地清晰起來,蕭北辰卻只站在門外,從銀質煙盒裡取出一根菸來咬在嘴裡,按下打火機,那突然躍起的一道小小的火苗映亮了他烏黑的眼瞳,緊接著,眼前便升起了嫋嫋白色煙霧,他低著頭將那支菸吸到一半,呼吸居然不自禁地急促起來,這樣的心慌意亂讓他隨手便將剩下的半支菸丟到了一旁的盆栽裡去,還是伸手去推那扇虛掩的門,四下寂靜,他一步步地走進去,那地毯極厚,踏上去綿軟無聲。

粉紅色宮紗燈罩散出柔柔的光芒來,玻璃書格子裡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幾十本書,寶藍絲絨沙發旁的花架上擺放著一隻元鈞窯花口瓶,裡面隨意插著幾隻粉梅,主臥室裡,便有著一股淡淡的梅香,溫軟清雅。

他走到沙發前,默默地站住。

林杭景頭枕著軟枕,蓋著暖暖的毯子,安靜地蜷在絲絨沙發上睡覺,黑髮如雲般傾瀉下來,烏黑的眼睫毛齊刷刷地貼伏在雪白的肌膚上,似乎是隱約聽到了些聲音,她的嘴唇輕輕一動,便模糊地低聲叫了一句,“……雲姐……給我杯水喝,我口渴得很……”

那低微的一聲讓蕭北辰如夢初醒,忙轉身去一旁的茶几上倒水,手指微微有些發顫,竟然弄得茶几上水跡斑斑,才將那一杯水倒完,轉身端水到了林杭景的面前,俯下身去喂她水,林杭景睡的迷迷糊糊,微閉著眼睛就著送到唇邊的杯子喝了幾口,才略略有些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