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前事已經過去了;陛下對你依舊存著情分;時時諮以國事;修以國史。聽說舅父暗命親朋故舊暗覓宇文戶部並崔大夫等人的錯處;朝堂之上爭鬥不休;安知聖人沒有看在眼中?”

見張說依舊不做聲;李橙不禁有些急了;竟是提高了聲音說:“舅父;要知道如今政事堂不止一個源相國;還有新拜相的杜相國;李相國你已經罷相了;若是再和宇文戶部一再爭鬥;這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話說到這個份上;張說終於抬起了頭;面上卻露出了幾分譏誚:“你以為我會不知道?”

李橙今天把心一橫;決定破釜沉舟把話說清楚了;卻沒想到張說竟然如此回了自己一句。有些瞠目結舌的他直勾勾地看著張說;足足好一會兒方才聲音艱澀地問道:“舅父既然知道;那又何必?”

“自開元以來;罷相後復起的;滿朝之中只有兩個;一個是源乾曜那老好人;第二個就是我燕國公張說”說出這麼一句話之後;原本老態盡顯的張說兩眼圓瞪;竟是彷彿一下子恢復了生機和朝氣;彷彿仍是那個運籌帷幄的宰相

然而;那種氣勢只是維持了片刻;便最終斂去無蹤。他眯起了眼睛;復又淡淡地說;“當初我被姚崇那一下算計;幾乎跌到了谷底;但即便在嶽州那樣一個地方;我依舊熬過來了;我依舊回來了。可是;復相這種事;可一不可再

若是因為他那種罪名罷相;尚且可以復起;豈不是代表當初的罪名定錯了;天子的明察秋毫也錯了?

這種話即便如李橙;他也不會明說;見其似懂非懂地皺了皺眉;張說方才輕聲嘆道:“你不用再勸了;宇文融自忖此前得罪死了我;不把我置之於死地;他和崔隱甫絕不會罷休。至於我也是一樣;既然今生難以再登相位;為家人計;我也不容如此毒蛇在榻邊酣睡至於政事堂那兩位新相;我替他們掀翻了宇文融這樣一個時時刻刻興許會威脅到他們的天子信臣;他們總能容得下我安心養老”

當李橙徒勞無功地從燕國公宅中垂頭喪氣地出來時;郭荃也在家裡收到了杜士儀在寫給宇文融之外;寫給自己的一封信。原本只是心中暗自猜測的他;這下終於明白了宇文融狂怒的緣由。原來;杜士儀不但拒絕了請宋憬重提在舉國之內施行兩稅法的事;而且還規勸宇文融不要對張說追逼過甚;以免兩敗俱傷;抑或者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杜士儀還在信上說;倘若宇文融能夠想得通;請他設法再勸說一二;如果想不通;那他就當成不知道這麼一回事。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宇文戶部不願回頭;也是人之常情。杜賢弟;你這讓我如何是好?”

想到杜士儀對自己的幫助和引薦;宇文融對自己的提攜和重用;郭荃這才算是體會到了李橙夾在當中的難處。而杜士儀在信上提到;萬一兩敗俱傷後;他們這些宇文融的親信可能招致的下場;他更覺得心中沉甸甸的。思來想去;他狠狠咬了咬牙;竟是袖了這封信在手;匆匆又出了門。

“郭郎這是……”

“我要再去一趟宇文戶部那兒;家裡就拜託夫人了。”

郭荃對夫人撂下這麼一句話就匆匆出去;等到他只帶著一個隨從便服到了宇文宅;門前的下人都沒想到他去而復返;一時吃了一驚;隨即慌忙通報了進去。不一會兒;裡頭就傳話道了一個請字。儘管宇文融在榮升戶部侍郎後;天子在東都欽賜的這座宅邸郭荃來過很多次;但此刻越往裡走;他越是能夠感覺到來往下人僕役臉上的戰戰兢兢之sè。此前令張說罷相的那一役前;他也曾經察覺到這種氛圍;沒想到今天竟是又再一次重現了。

“你來了。”宇文融只是微微動了動下巴算是向郭荃打了個招呼;眼見其肅然行過禮後;卻從袖中取出一卷紙送到了自己面前;他一挑眉便接了在手;一目十行掃完後便冷笑了一聲;“杜十九郎還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