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和全場的“老農墾”開個見面會,原來還有些擔心,暴雨過後,路這麼難走,職工們能來嗎?誰知開會的時間還沒到,人就擠滿了會場。

會場設在農場俱樂部二樓的一間大屋子裡,連樓梯和走廊上都擠滿了人。老丁、老陳一走上俱樂部的二樓,室內室外的人都呼地一下站起來,也沒人帶頭,都起勁地鼓起掌來,掌聲壓過歡笑。這樣自發的盛大、熱烈的場面,自普陽建場以來,是從沒有過的。老丁只能不住地點頭答謝,只聽到人群中不斷傳來:“看,老丁挺硬朗”、“老丁一點沒變,還是那麼親熱……”

在發配時,在牛棚裡,她已深深感受到北大荒人給予的溫暖、支援和力量;在今天,在此刻,她重新回到北大荒人中間,更加真切地感到,她和他們的心,貼得這麼近,貼得這麼緊。下午的暴雨剛過,丁玲和陳明獨自走進場部附近的那片樺樹林,這片突出在蘆葦蕩中間的黑色沃土之下,長眠著已經故去的老一代北大荒農墾戰士,其中有當年同丁玲、陳明一起養雞、種菜、墾荒的老朋友。丁玲和陳明久久佇立在樺樹林中,望著一堆堆雜草叢生的墳包,在心中默默地說:這些“老農墾”把荒原變成了糧倉,自己卻悄悄地留在了沒有墓誌的土包下。多麼偉大的北大荒人呵!

“普陽農場不是有18個隊嗎?”丁玲輕輕地對陳明說,“北大荒人把這片樺樹林稱為19隊,這名字取得對。這片墳地,應該正式列入普陽農場的建制。”

“你這個建議很好。”陳明說,“我們活著,要永遠記住這個19隊,永遠記住這些不圖名,不圖利,把生命奉獻給北大荒的人。”

見面會開始了。丁玲滿含激情,以《人民哺育了我》為題,作了熱情洋溢的講話。她說:“今天我回來了,我一到北大荒,就有一個新的感覺,我又到人民群眾中間來了,我覺得我應當這樣自然而然地到群眾中來。二十多年過去了,今天,我以當年的心情來到這裡,因為人民群眾哺育了我,給了我很多東西,加煤添火,使我有力量,更堅強,更懂得生命的意義。我一來,一些老熟人向我報喜,說自己入黨了,感到無尚的光榮。這是在一些別的地方難以看到的好現象呵!我真高興極了,我們黨的形象,在我們北大荒的農工們心目中還是很美的嘛!你們都說我記性好,離開大家十多年了,還能叫出一個一個的名字,還能問起誰家的老人和孩子,其實,這並不是我天生的記性好,在我最困難的時候,你們向我伸出了手,給了我力量,給了我溫暖,一句關切的話,一個關切的眼神,我怎麼能忘記得了呢?我怎麼能忘記你們呢?……”

重返北大荒(4)

北大荒人看在眼裡:老丁仍像當年一樣,穿一身樸素的布衫。穿一雙草綠色的解放鞋,滿頭銀絲,說話就笑,真誠、親切、坦率……

北大荒人給老丁唸了一首他們集體創作的詩:

早起三點半,

歸來星滿天。

中午啃凍饃,

雪花燙酒飯。

走在長征路,

不怕萬重難。

吃苦為人民,

樂在苦中間。

老丁聽了,爽朗地笑著說:“你聽,你們集體創作的詩有多好呵!北大荒人的事業就是充滿這樣的壯志豪情,動人心絃。建設四化,就需要我們這樣的北大荒精神。”

丁玲講完話,會場又不平靜了,有好幾個人,幾乎是同時喊了起來:“怎麼不多住幾天呢?別的地方少待一些時間,這裡是你的老家,怎麼說也不能這麼快就走呵!”有的還帶著感傷的語氣說:“以後,你們大概來不了這裡了,誰知道這一輩子還能不能見面呢?”

丁玲聽了,趕緊把麥克風又拉到自己面前,也非常激動地說:“我說大家不要急,你們不是有個19隊嗎?今天下午,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