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喪偶多年,一個人過鰥居的生活……

託尼寄出來的情書已經積攢了厚厚的一摞,全部由父親秘密保管著。父親拆開過一些,見都是蚯蚓一樣的洋字碼,看不懂,漸漸也就沒興趣再拆開來看。這些來自異地的孤單的情感被密封了長達十年之久,等它們被拿到段雨虹面前重見天日的一天——那是在段雨虹向父母明確表示已經與那個義大利人分手了以後——父親才小心翼翼地把這些來信翻出來,放到她面前。

段雨虹只是對自己輕輕苦笑了一下,便完好地將它們投進火盆裡。她感到命運的可怕。她不想再觸及那些已經錯過的往事,讓自己痛悔和傷心。

段雨虹對小武說,母親帶著她到公共浴池洗澡的那次經歷讓她刻骨銘心。她看到了母親因為她的任性選擇而蒙受的恥辱,委屈。她看到,一天天年邁的母親,卻壓在人言可畏的環境裡,活的那份卑微。

除了與父親的那次爭吵之外,段雨虹再也沒有為這件事跟父母發生過正面的衝突。父母對她不打也不罵,但家庭的陰霾足矣讓人窒息。

母親終日只會以淚洗面,看到段雨虹想心事,發呆,母親眼圈就先紅了,欲言又止,又謹小慎微。

母親的淚水就是無聲的抗議,這比真的打她、罵她,更讓她難過。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第二章 段雨虹的最好時光 4

2002年,在香港舉行的一次展會上,段雨虹意外邂逅了託尼。

託尼神采奕奕地被主辦方邀請到臺上發表演講。

段雨虹無法說清當第一眼看到託尼時,她無以言說的複雜情感裡,居然出現的不是興奮,卻是一種超乎想象的平靜。

——怎麼會?

她們隔開會場裡攢動的人群,遠遠地望著。好像十幾年的糾結、絕望、痛苦,都只是她段雨虹一個人的,或另一個人的,跟眼前這個在臺上講話的人完全沒有一點關係。她心裡那個左右她命運的人,已然成為了一個遙遠的符號——符號還在,卻始終無法在現實裡,找到跟它對應的關係。

託尼也認出了她。

他們在展會開幕的當天,酒會結束以後,就奮不顧身住到了一起……

這一夜的接觸,讓她又重新找回了往日的感覺……看來身體是有記憶的,甚至比頭腦的存留更真切和持久。一切都順其自然地發生了。

但她明顯感到面前的這個人老了,老得如此迅速。

第二天陽光出來的時候,段雨虹好像一下子又回到當初與他無話不談的親密狀態。她有好多好多話要對他說。段雨虹給他講起她們分開以後這麼多年,讓她痛苦、感動、傷心和好玩的事。段雨虹講得眉飛色舞滔滔不絕。可她突然發現,一直坐在對面椅子上靜靜聽她講故事的託尼,此時已經支撐不住他的疲倦,坐在椅子上睡著了……

他不忍心叫醒他繼續聽她的嘮叨。儘管她很想。

她只能狠狠心,收起剛剛被喚醒的興致,順服於一個老人不由自主的生理作息。段雨虹給她蓋上薄毯,為他調整好舒適的坐姿。

託尼冷不丁被驚醒後的第一句,就是表示他的歉意:“對不起……剛才,你講到哪了?……”

“沒什麼,我已經講完了……”段雨虹勉強擠出一絲寬慰的笑容。

“不不,其實我很想聽你講這些……”

段雨虹說:“下次吧……”便扶他躺到床上去睡。

太陽才剛剛升起來,暖暖的,把室內裝扮成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境。

段雨虹說她那一刻就在心裡決定了:她已經無法接受面前的這樣一個“老人”。她很愛他,不是嗎?應該說,她對他的愛至今也未曾變過。否則,她不會一個人默默承受了十年。那些來自社會的、父母的、親朋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