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她,靜靜的從身後看著,看著林樂的背影想,這是我的媽媽……

這個世界上跟我最親的人。

每次林樂下班,她就這麼看著她,看了很多年。小孩子的世界很簡單,這世上有兩大美女,一個是媽媽一個是自己,要是屬一屬二的漂亮。

記憶中她覺得林樂美極了,便想,長大後也要成為她那個樣子。哪裡知道那個樣子不好,很不好,抬不起頭,夜裡只怕會難過得睡不著覺,所以總要找些事情打發。而林樂就染上了嗜煙的壞毛病。

林向雨還記得她打指甲油的樣子,顏色也是很豔麗的那一種,豔得近乎惡俗,才能掩蓋她習慣性彈煙燻黃的指甲。染上色澤之後看著還是明麗年輕,蔻丹豔豔。

她便會翹著蘭花指等指甲油晾乾,綻放在空氣裡,坐在梳妝鏡前,真像一陣風就散了。

多麼珍惜,媽媽肯這樣看著她。林向雨以為她終於等來那一天了,等來媽媽喜歡她的那一天。

豈不知,她永遠都等不到了。

很困,慢慢的就想要睡去。小孩子沒有多少自制力,片刻的工夫就睡著了。

很捨不得,以前就算她生病,燒到四十度,在床上難受得打滾,林樂也不肯多瞧她一眼。巴不得她死了省心,一了百了。

可是,‘賤人’的命又總是這樣頑強。

林向雨睡著了。

美夢不能醒過來,要一直做下去,最好死在裡面出不來。否則一睜眼就破滅了,真是場滅絕性的灰飛煙滅,要讓人多麼的灰心喪氣?

林向雨醒來了,林樂卻永遠的睡過去了。

她不懂得一個人如果叫也叫不醒,叫也叫不醒,那便是死了。

她推著她,一遍遍的叫:“媽媽……媽媽……你醒醒啊,天亮了,該起床了……”

早上林母送飯過來,看到林向雨不停的叫著林樂。見人不醒,自己過來叫她,發現不妙後大喊醫生。

還不忘一伸手將林向雨扒拉到床下,惡狠狠的罵她:“喪門星,你昨晚是不是踢到你媽媽的傷口了?要不然怎麼會暈過去?”

那一下摔得很疼,林向雨淚眼婆娑,可是沒有哭。

醫生很快奔進來,檢查之後大驚失色,說林樂已經走了。

林母當即撲到床上,哭天抹淚。

很快林父也趕過來了,同樣悲絕的表情。擁著林樂冷硬的身體哭得險些斷了氣。

林向雨叫不醒她,也很著急,小小的人兒,只超過床面一點兒,擁著林樂的一隻胳膊一遍遍的喚她:“媽媽……媽媽……”

而後,她就被永遠的捨棄了。

有幾個人過來要將林樂推走,說要司法鑑定之類的,那時候她真的太小,什麼都聽不清楚。

只知道他們要將她的媽媽帶走了,於是緊緊拉著不肯放手。那時候的感覺那麼強烈,覺得不能放手,一旦放手就再也找不回了。

可是,林樂來來去去,可曾有過一個瞬間,哪怕只是一秒鐘,也不想對她放手過?

她於她,到底是怎樣的感覺?厭惡?憎恨?嫌棄?還是其他?可曾有愛,哪怕微不可尋的一點點……

當年她稚氣未脫,力氣薄弱得根本沒有力挽狂瀾的本事。不能阻止他們將人帶走,她已經哭得聲音嘶啞,喊破了喉,緊緊的拉著林樂的手臂,那些人卻仍舊比她執意。彷彿只能是那樣,結果不會再有變數。

有護士過來抱開她,哄著;“孩子,乖,你快放手,你媽媽她已經死了……”

他們說她媽媽已經死了,多麼殘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