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長歌笑道:“好說。”

滕六郎陪著一笑,頓了頓,目光落在王隨風身上:“王大先生是坦蕩之人,你對眼下的情況雖有疑慮,卻不疑心韋堡主、蘇大公子和我。可是,你方才跟我們一樣坐在棺材上,絲毫不以為意,現下卻遠遠坐開一邊,不敢靠近這屋裡的棺材骨灰,這是為什麼?你是大名鼎鼎的劍客,劍下亡魂無數,若說像你這樣的人會怕死人,我是萬萬不信的。王大先生,你為何害怕?你又為何先前不怕,偏偏聽了那無頭屍的故事就怕了?你想到了什麼,才這麼害怕?”

王隨風面沉如水,嘴唇掀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滕六郎冷笑一聲,振衣而起,緩步而行。

“馬總鏢頭方才說自己是粗人,也恁地謙虛了。照我看來,馬總鏢頭是粗中有細,精明的很呢——你推說晦氣,不肯和我們坐在一處,其實你怕的不是晦氣,你嘴上不說,心裡早暗暗把其他人全疑心了。所以你一個人站在遠處,連坐都不肯坐,就怕動手的時候,會慢了那麼一刻半刻!”

馬有泰臉色鐵青,片刻回道:“小心駛得萬年船,人在江湖,總是謹慎些的好。韋堡主、蘇大公子,二位休怪。”

滕六郎已接著道:“不錯,人在江湖,總是謹慎些的好,馬總鏢頭這番心思,我明白,韋堡主自然也明白。馬總鏢頭,我只想問問,你和王大先生隔得那麼遠,是為什麼?你們都是稀裡糊塗被人裝在棺材裡送到這兒來的,正所謂同病相憐,任何人到了你們的境地,想必都有許多話要問對方,可你和王大先生,為何彼此間連話都不說一句?你們二人明明交情匪淺,為何卻偏要裝出一副毫不相干的樣子來?”

馬有泰、王隨風二人聞言皆是臉色大變,彼此對望了一眼,又急速挪開了視線。

滕六郎默然一笑,也不再問,隨手拿起一把銀剪,將壁上油燈的燈芯剪去了一截。悠然回身,向蘇妄言道:“蘇大公子,你看在下這觀人之術,可還過得去麼?”

蘇妄言強笑了笑,道:“神乎其技,妄言佩服。不過有個問題,想請教滕老闆——聽滕老闆剛才的話,連在下的口頭禪都一清二楚,倒像是早就知道我們幾人的底細了。恕我眼拙,竟看不出閣下是何方高人?怎麼會認得我們?”

滕六郎淡淡道:“生意人自有生意人的門道,何況幾位都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滕六若一味裝作不識,反倒矯情了。”

說著閉了眼睛,自顧養神,顯是不願再說下去。

餘下幾人或疑或窘或驚或怕,一時都只默不作聲。

不知過了多久,突聽一旁有人細細呻吟了一聲,幾人一起回頭,卻是地上那老頭不知何時已醒了,正坐在地上四處張望,茫然問道:“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在這裡?”

馬有泰一個箭步衝過去,拽住那老頭領口,喝問道:“你是什麼人?是不是你把我們弄到這兒來的?”

那人見了馬有泰,卻陡地瞪大了眼,一雙渾濁老眼像是要從眼眶裡掉出來,用手指著馬有泰,卻全身都在發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馬有泰一怔,手上力道不由鬆了:“你指著我幹什麼?”

那人只是不住發抖,半晌道:“我……我這是在什麼地方?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馬有泰怔道:“你認識我?”

他話才出口,那老頭已直直跳了出來,如離弦之箭,直撲向店門口,竟敏捷得不象個老人。

眾人皆是一愣,也不知該不該攔他。

便見他拉開門,直奔到雪地裡,也不知看到了什麼,突然就全身篩糠似的顫抖起來,腳下一軟,跪倒在雪地裡,喘息良久,緩緩回頭望向屋裡眾人,又猛地躍起,“砰”地一聲關上了大門,跌跌撞撞地奔了進來。一進屋,不言不語,蜷著身子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