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城中,埂子街本就是一條幹道,從早到晚,來往行人不斷,此時雖然早已天黑,街上還是有些人。這些人看到傅家門口圍了這許多人,有不少便過來看熱鬧。還有些傅家左近的鄰居,見人圍在傅家門口,也紛紛湊過來看是怎麼回事。

江家家主原先影影綽綽曾經聽說過這件事情,但是卻知道得並不真切,聽傅春兒此刻毫不留情面地說出來,竟然覺得好似自家做了虧心事一樣,老臉一紅,正想說什麼岔過去。可是崔氏自己已經先忍不住,口中汙言穢語一段段地往外冒了出來,粗俗不堪,聽得江老爺子心頭火起,大喊了一聲“夠了!”。

崔氏有點委屈地朝江老爺子看了一眼,豈知江老爺子卻狠狠瞪了一眼翠孃的婆母,江氏,說:“我江家自己的事情,帶這種人來做什麼,白丟了我江家的人。”江氏自知理虧,將頭垂得低低的,此刻什麼也不敢說。

傅春兒裝作委屈地拉著楊氏的衣襟,道:“娘,就是這人,上次也是,來我們家鋪子跟前鬧事,將女兒罵了個不住,回來哭了好幾日。”她哪裡有哭過,她那時舉著板磚追崔氏追了半條街。可是這時候傅春兒一個十歲女童,楚楚可憐地拉著母親的衣襟,似乎下一秒鐘,滿眼的金豆兒就都要掉出來。連江氏一族裡的人都覺得這小姑娘被人欺負了,再加上剛才那崔氏罵人,是所有人都聽在耳中的。崔氏一怒又要張口,無數眼刀便都朝崔氏飛過來。

楊氏冷笑了一聲,道:“江家自己家出的事體,不由分說到傅家來尋人也就算了,還將髒水潑到我女兒身上來了。我奉勸一句,先教自家女眷將女德女誡多學一學,再來指點旁人家的女兒。”

江老爺子的臉漲成紫色,只好再次向楊氏與傅老實告了罪,約束了江家族人離了傅家的院門口。

楊氏這時候總算哄好了傅正,小三子在娘懷裡沉沉地睡了過去。楊氏就將傅春兒叫到屋裡去,傅老實自己在院裡候著。傅春兒心中原是有些惴惴的,不知道這位娘是不是又會解題發揮一下,鞏固一下對自己女兒的女德女誡等各項基本素質教育。豈知楊氏想了想,突然對傅春兒說:“娘錯怪你了,嘴巴那樣髒的婆子,要是娘年輕時遇上,也一定拿大板磚拍她。”

傅春兒大奇,心道楊氏竟然說得出這等話,嗯嗯,一定是今日被那個崔氏給氣壞了。但是楊氏稍後又說:“春兒,你今日做得不錯,今日和那日情形不同,有能夠與之說理的人在,所以我們要做的,就只是將旁人說的做的,有哪些不合理的地方點出來就好了。要是以後你單獨見到那老虔婆子,她要欺負你,你就一定要拿大板磚子拍人家。那人看著嘴上兇,只怕是個色厲內荏的角色。”楊氏想了想那江老爺子,又輕笑一聲,道:“那江家的家主,卻應該是個好面子的主兒,你要是威脅要擠兌他的面子,他就怕了,這就會慢慢往後退了。”傅春兒想想也是,這位娘也挺有意思,這樣教女兒為人處世,還真是有點——別具一格。

楊氏接著便沉默下去,良久方道:“崔家那個姑娘,也是個苦命的。前兩日見她來看小沈的樣子,我知道這兩人定是有情,但是卻能夠發乎情、止乎禮。然而不知道這又是出了什麼變故,也不知道現在兩人在哪裡。”她言語之間似乎完全是在同情沈舟與翠娘,這與她以往的態度似乎有些不太一樣。傅春兒敏感地覺著,這次翠娘與沈舟的事情似乎對楊氏有些觸動。

這晚過去,第二日,傅家人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該做什麼便做什麼去。

傅春兒自然是要過去新鋪子看看的。新的“富春茶社”的屋舍已經修的差不多了,前兩日剛上了梁。而老曹那邊則送過來話,說是已經找到了合適的廚子,邀了傅春兒去見見。

傅春兒先是隨著老曹一起去看了富春的進度。老曹可以說是嚴格按照她的想法,在盤下來的傅家鋪子原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