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強徵重賦,誣人為賊,官逼民反。文章更是直指,陝軍所謂“殲敵”十萬,其中不少便是隨意戕害的無辜百姓。川中普通的百姓,甚至當地富戶,一旦交不起所謂“勞軍之資”,便會遭奪產戕害。文中更指,地方官無道,賦稅過重,才是白蓮教興起的真正原因。

文章上達天聽之後,天子震怒,下令徹查。同時皇上見了那文章做得乾淨漂亮,字字犀利,也囑了臣下細心查訪,見是何人有這等見識,以及憂國憂民的胸懷,寫得出這樣的文章來。

皇帝下旨徹查,然而內閣大臣卻覺得川楚一帶,人心初定,不宜輕易興獄,令再生波瀾。因此雖然內閣手中握著聖意,實則高高提起,輕輕放下,雷聲大雨點小,到了川陝一帶,只是隨意指認些個案典型便是。

轉過頭來就是六月十九,廣陵觀音山又逢著三年一度的廟會。這一日,楊氏說什麼都要帶著戴悅去廣陵觀音山進香。傅老實無法,叫上傅陽,父子兩個,各自攜妻,從湧金橋那裡上船,直抵觀音山腳,接著眾人又步行上山,去觀音廟裡進香。傅陽本來俗務纏身,但是想到戴悅近來總是心事重重的。傅陽還是將所有的事情交代了傅康,自己陪了妻子父母出門。

觀音山上,傅陽故地重遊,對戴悅笑道:“悅兒。你還記得這裡麼?”

戴悅面上露出淡淡的紅暈,微笑道:“這哪裡就能忘了?”

兩人頭一次相遇,便是在廣陵觀音山,此後,只怕兩人心中便都存了對方的一絲影子。誰曾想,老天竟遂人願,兩人竟終成眷屬。傅陽輕輕地執了戴悅的手,想說些什麼,戴悅卻輕輕地掙脫開了,笑道:“我與娘進殿去進香!”

傅陽微笑著望著戴悅的身影。轉頭一瞥,卻見到另一個熟人——薛定貴,他竟然也過來了觀音山。

薛定貴手中捏著一張籤文,腳步輕快,竟沒有注意到傅陽。

他剛從金陵府回到廣陵未久。金陵府確實如戴茜所言。出了些大事,因此福裕錢莊才會被人擠兌。薛家因此損失了不少。不過薛定貴曉得,放在福裕之中的,本來已經便算不得薛家的財物,只能算是孝敬。這麼一想,薛定貴便覺得好過些。

然而金陵府薛家的靠山丘得倒臺,才真正是令薛定貴鬱悶的事情。這意味著以前添的多少孝敬都打了水漂。只是匆忙之際,有人上門告知薛定貴,說他原先那座後臺的後臺並未真正地倒臺,只待看著這些丘得一手扶植起來的,何人得用,何人能夠忠心到底罷了。

薛定貴得了這個訊息。心裡一塊大石頭總算放了下來,當終歸隱隱覺得不安,索性藉著觀音生日的大日子,混在進香的人群裡,去佛前上香保佑。並且順道去梵天寺求籤,占卜一下最近的運道。

傅陽扯扯傅老實的衣袖,兩人避到一邊,眼見著薛定貴穿著一襲灰色的道袍,捧著一枝籤,喜孜孜地出去了。傅陽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對父親說:“爹,您在這兒稍待,我去去就來。”

他便去了梵天寺的解籤處,只聽得那解籤的僧人在耐心地為一位老婦人解說。而那老婦人似乎有些不服,便問那僧人:“我聽剛剛出去的那位穿灰袍的相公,抽中的籤也是這一副啊?為何解得就差如此之多?”

那僧人答道:“老夫人問的是家宅與姻緣,那位相公問的是開鋪與合夥,解下來的籤文自然不同。這一簽叫做《孟日紅尋夫》,詩云,時兇遇太平,門中井水清,昌榮如日月,夜郎遇文星。是一枝上上大吉之卦,來來來,我與您解說一番——”

僧人與老婦人解說了一番家宅與姻緣,老婦人將竹籤一摔,道:“這是什麼上上大吉麼,我也不見如何好!”

僧人連忙道:“夫人,不可在此殿中口出褻瀆之言。此籤若是問開鋪與生意,那自然是極好的——若是開鋪,此籤是災去終吉之兆,只要小心行事,謹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