撣著一塵不染的玻璃櫃臺一邊問凡子想吃什麼,說著開啟櫃檯上躺著的一個大玻璃瓶子,用兩根兒乾巴巴的手指夾出一顆紅色的糖豆兒高高舉過頭頂,凡子抬起頭張大嘴等著。啞巴嗓夾著糖豆兒的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圈,糖豆兒才“吧嗒”一聲,準確地落到凡子的嘴裡。頓時一股酸酸甜甜的滋味攪動著凡子的舌頭。

小凡子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媽媽,指指貨架上的罐頭說:“我想吃罐頭。”啞巴嗓兒伸手拿下一瓶橘子的,又拿下一瓶桃兒的。

凡子看了媽媽,媽媽說:“你挑吧。”凡子撅起嘴不高興了。“那就要兩瓶?饞貓鬼!”媽媽摸摸凡子的頭說。

凡子高興了,老頭兒也高興了,順手扯過一塊黑黢黢的抹布使勁兒擦拭著罐頭瓶子。“這孩子出息。跟他爺爺一樣,大了也是當官兒的料兒。”啞巴嗓一邊擦一邊說。“往後想吃什麼就來。啊?”凡子出了門啞巴嗓兒還隔著櫃檯大聲喊。

5。倒垛

罐頭廠遠沒有同學們事先想象的那樣神秘莫測,車間裡根本沒有那種轟隆作響鋼花四濺的大機器,只是堆滿了一排排的罐頭垛。垛與垛之間留著窄窄的通道,像防空洞似的,轉著轉著就轉迷糊了。這個季節生產的是梨罐頭,車間裡到處瀰漫著甜絲絲的味道,在同學們的嗅覺中,這種甜絲絲的味道被放大了無數倍。

同學們的勞動是最後一道工序——成品檢驗,成品檢驗聽起來挺玄乎,其實就是拿一根兒比筷子粗點兒的小木錘兒——工人師傅自己用樹棍兒削的,挨個兒敲打罐頭瓶上的鐵皮蓋兒。如果敲出來的聲音象敲鼓一樣“嘭嘭”作響,就說明這瓶罐頭密封不嚴進空氣了,挑出來放到一邊兒,待日後減價處理。如果敲著“噹噹”的沒氣聲兒,就是正品,貼上標籤裝進紙箱就可以出廠了。工人師傅還自豪地告訴同學們,他們生產的罐頭還銷往國外好多國家。

同學們的學工就是倒垛,用小棍挨個敲,然後挑出次品,把正品碼垛擺好。工人師傅倒垛時一手抓兩瓶罐頭,同學們們開始不行,可學起來也不難,一會就出徒了。有的同學不小心,罐頭掉地下摔碎了,立刻嚇得不知如何是好,像是闖了大禍。旁邊的工人師傅卻滿不在乎地說:“沒關係,吃嘍唄,別糟蹋嘍就行。”同學們這才放心,從地上揀起來就吃。

段長叫老肥。老肥對同學們格外照顧,經常把挑出來的次品罐頭故意打碎了讓同學們吃,而他自己卻一口不吃。他說他早八輩子就吃膩了,吃傷了,別說這輩子,就是下輩子也不想吃罐頭了。

凡子聽了老肥師傅的話,想起常伯伯講的那個點心鋪學徒的故事。說是別看槽子羔好吃,可點心鋪的師傅們卻從來不吃,因為每次點心鋪招來學徒的,掌櫃的就讓他們敞開兒吃,趁熱吃。徒弟們高興啊!這麼好的點心可輕易吃不上,就可勁兒吃。吃了沒幾頓,就吃膩了,吃傷了,吃的這輩子再也不想吃點心了。這樣,掌櫃的就不用擔心日後有人偷嘴吃了。

學工這幾天,同學們在穿衣打扮行為舉止上也儘量向工人師傅靠攏。陳兵穿了他爸爸一件洗的白的勞動布工作服,肥肥大大的,袖子挽起了一半兒才露出兩隻小手。可把凡子和軍子羨慕壞了,因為他們家裡沒有工人階級。每天早晨上班,同學們也像模象樣地拎著飯盒,裡面裝著滿滿的飯菜,還得配上一把鐵勺子,每天上午十點來鍾,便跟在師傅後邊,把飯盒放到車間的蒸箱裡熱上。

中午吃飯的時候是同學們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大家也學著師傅們的樣兒,搬幾瓶罐頭當板凳坐下,圍成一圈兒吃飯。你吃我一口,我舀你一勺子,就著車間裡那股甜絲絲的味道,吃的又香又多。吃完飯還可以大大方方開啟幾瓶罐頭,連湯帶水吃幹喝淨。每次吃完罐頭,老肥師傅都囑咐他們把空罐頭瓶打碎了扔到垃圾箱裡。

中午,李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