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快樂地回答:“是啊……很幸福……”那驚鴻一現的笑靨在下一秒鐘就立刻嫋娜漾去,她的臉彷彿秋天的湖面般寧靜,脆弱到經不起一片落葉的驚擾。

蘇易正強忍住淚水,頻頻點頭道:“好……好……幸福就好……”

離開Sculping in Time Café,天色已暗,天空中彤雲密佈,世間萬物都籠罩在巨大蒼涼的陰影中,微弱的街燈難以溫暖蘇易正冰冷的心。他一個人走在淒涼的大街上,像一具空殼,任憑狂傲的大地腐蝕著脆弱的靈魂,忍著悽清的風包裹全身針刺般的疼痛。儘管現在同一座城市,頭頂同一方藍天,呼吸同一片空氣,她與他也許永遠只能是至死不遇的兩條軌道,各自疏離行進。他已經感覺不到她的呼吸了。

或許在一些感情裡面,似是註定沒有等待這回事的。他不承諾,她也不要求,好像這個人這些時間從一開始就是用來失去,繼而用來緬懷,或是用來忘記的。或許有些事情,從一開始,就已經死了。

第四回 敏兒

人這一生,有許多相逢巧遇。佳乙於我,我於她,也許就是這千百個相逢巧遇中的一個,平淡不出奇,交會只是一剎那,留下的也許只是些微的感動,然後各自有各自的方向。

……《蘇易正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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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燈光,震耳的音樂,迷亂的菸酒,舞池中還有那些似鬼怪纏身,隨著節奏瘋狂搖擺的身影。鬼是沒有影子的,而人永遠活動在光線下,可光線下的人類卻暴露著比鬼怪還醜陋的面孔。這個城市,自然的月光和星光都被叢林一樣的高樓掩埋了,於是人們開始追尋酒吧的眼神。它總是欲說還休地望著你,溫暖的光輝中閃動著無盡的誘惑。這是一個充滿一切激情的骯髒市場,在這裡,慾念可以粗野無度地發洩,因為這裡一切東西應有盡有,女人和賭博,飲酒作樂,冒險奇遇,骯髒和偉大……蘇易正似乎有意要玷汙自己,也許他本身就是骯髒的,還裝什麼清高?幾杯血腥瑪麗下肚,卻絲毫沒有醉意,他懊惱地向酒保吼道:“再給我兩紮MARTINE!”

一旁角落的女子循聲轉過頭,海藻般的長髮,美目盼兮。大圈的金屬耳環簡單又漂亮,復古的浮雕項鍊倡導經典,純銀徽章頑皮又可愛,手鍊精美絕倫,洋溢著異域風情,再加上夾克和低腰褲,溫柔中散發出另類的美。她悠然地嘗著龍舌蘭,淡定的姿態與這紛亂的環境格格不入。

蘇易正推倒面前的酒杯,搖搖晃晃地起身。濃重的醉意使他視線迷離,霓虹裡的人群似乎都有點變樣,只有五光十色般的光怪陸離。他蹣跚地往前邁了幾步,“啪”的一下倒在那名女子面前。女子似乎沒有被嚇到,她俯下身,藉著昏暗的光線看清楚了這羅莽的男人的模樣:微蹙的眉頭,緊閉的雙眼,高挺的鼻樑,緊抿的薄唇……是個好看的男人。她微微一笑,唇邊揚起一道優美的弧線。

晨曦照上了窗紗,陽光溫柔地吻著蘇易正的眼。他微微睜開眼睛,突如其來的光線讓他不適應地躲閃。他艱難地坐起身,宿醉帶來一陣暈眩,他揉著發疼的眉心,緩緩環顧四周:陌生的房間……應該是個酒店。啊!她是誰?!蘇易正被另一張床上的女人嚇了一跳。只見她安靜地睡著,海藻般的長髮鋪散開來,搭在身上,像個熟睡著的天使,恬靜地呼吸著。因為些許動靜,她的睫毛微微顫動,慢慢睜開眼來。女子撐起身子,揉了揉眼睛,操著一口蹩腳的韓語說:“哦……你醒啦……”

“你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裡?”

女子打了個哈欠說:“我叫閆敏兒……你昨天在酒吧喝醉了,我帶你回來的。”

蘇易正明瞭地點了點頭,說了聲“謝謝”,抓起衣服起身就要走。

“喂……你對救命恩人就是這樣的態度嗎?”敏兒氣急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