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清史連的神情,只是他竟沒有躲開。

范蠡狠狠一劍揮下,史連悶哼一聲,摁住了手臂上長長的一道血口。

“暗殺任務失敗,所有人馬均已中伏身亡,史連身受重傷,拼死逃回覆命。”范蠡脫掉染了血的外袍,輕輕拭了拭劍,便丟棄在一旁,道。

史連轉頭看了我一眼,便轉身離去。

望著漸漸消失在黑暗中,對於那個一向冷麵的男子,我卻突然有些感動,君夫人於他有恩,他一向聽命於君夫人,如今為了我而變相地背叛了自己的恩人,對他而言……該是困難的決擇吧。

心口的疼痛再次襲來,我咬牙搗住了心口,卻突然感覺有什麼打落在我的臉上,一滴……二滴……三滴……

我抬頭,竟是下雨了?

是不是所有濫情的小說裡都這樣,屋漏偏逢連夜雨啊,我疼得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了。

“香寶,怎麼了?”見我神色如此難看,范蠡皺起了眉,急道。

“心口……疼……”喘了喘氣,我大概快要已經面無人色了。

范蠡四下張望了一下,攔腰打橫將我抱起,衝進了守墓的小屋。

悔之晚矣

茅屋外,雨聲淅淅瀝瀝,不同於夏日的傾盆大雨,這秋日的雨連綿不絕,帶著些許陰涼的溼氣。

范蠡將我抱放在茅屋內一個簡易的小榻上,便撿了屋外的柴來彎腰開始生火,大概是柴被雨淋溼了,火怎麼也生不起來。我蜷縮著躺在小榻上,額前滿是因疼痛而滲出的冷汗。

終於,他放棄了生火,轉過身來將我抱緊,“很痛嗎?”

我低垂著頭,沒有開口,冷汗從額頭一直滑落到唇角,還是那一晚被困雪山懸崖時落下的病根吧。

見我如此,他也沒有再開口,只是將我抱在懷中,抱得緊緊的,他的手不經意碰到我微微凸起的腹部,只是微微一窒,便又將我抱緊。

痛,我咬著牙沒有吱聲,許久許久……

“好些了沒?”他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那樣溫暖,那樣溫和,彷彿之前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他還在笑盈盈地教我認字,笑盈盈地看著我玩著拙劣的遊戲……笑盈盈地喚我……小狐狸……

感覺腹部微微一動,我一下子驚醒,夫差青白的神色在我眼前浮現,我徹底清醒了過來。

“香寶……”范蠡忽然開口。

我仍是低垂著頭,沒有出聲。

“香寶,我們離開吳國吧。”他輕撫我的髮絲,滿是憐惜地道,“君上覆國在望,只要夫差一死……”

我驀地一怔,夫差……死?

“我答應你的,還了君上的知遇之恩,天涯海角,無論你想去哪兒,我都陪著你……”他看著我,“君夫人視你為眼中釘,要至你於死地……我們……一起逃吧……”

這是我盼望了多久的話?終於可以離開了麼?什麼都不管……從此泛舟五湖,自在逍遙?……

可是……為何我不見一絲雀躍?

外面的雨似乎越來越大了。

“我要回去。”抬頭,看向范蠡,我聽到自己如是說。

范蠡一怔,看著我,嘴角微微扯開一抹微笑,只是眼中卻滿是莫名失落和哀傷。

他伸手來輕觸我的臉,我竟是側頭躲開了,他的手僵在半空,許久,才收回。

“我要回去。”張口,我道,“我要去見君上”。心口的疼痛已緩,我推開他站起身來。

他緊緊握住我的手,不肯放開。

我回頭,看著他握著我的手,掌心很暖。我定定地看著他的手,看著他微微泛白的指骨,執子之手,與子攜老,曾經,我就只有這一個願望而已……

“我無法一直停留在原地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