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很小,“小叔”二字脫口而出幾乎是下意識的行為,久別的家人面前,他如何理直氣壯的偽裝另一個人。

葉啟榕站起來,如果說前一刻他驚訝的是竟然有如此相像之人,那麼聽到小叔兩個字的那一刻,他幾乎懷疑自己在做夢,驚喜,詫異,慍怒,無數種感情湧上腦海。

葉琨看著他難以置信的表情,心中一陣苦澀,如果不是身處千百人的晚會,他腿一軟就要跪下,將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對九叔說出來,小叔是家裡最疼他最護他的人,他一定能替自己拿個主意。

楊寬遲疑的走過來,葉啟榕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態,他勉強的笑著,拜託楊寬跟柯老闆打個招呼,就說家中遇急事要先走一步,改日必定登門致歉。

“跟我回家!”葉啟榕如今只敢對他說這四個字,他怕他會繃不住當著這麼多人發瘋。

葉琨拉過身邊的侍者向愛比爾傳話,叫她放心並玩的開心。小跑兩步跟上葉啟榕出門。

葉啟榕的跟班兼司機小三是從家裡帶出來的,自然跟葉琨熟得很,即便夜色朦朧,小三依舊嚇得失魂掉魄,倒退兩步險些栽下臺階,又在葉啟榕不善的目光下跌跌撞撞跑去車庫提車。

葉啟榕點了根雪茄,不再理會葉琨,站在臺階上吞雲吐霧,讓自己冷靜下來。

“小叔。”夜色寧靜,唯有夏蟬在悶熱的星空下聒噪,此時葉琨才敢對葉啟榕開口,可是開了口,又不知從何說起,總不能對他說:我沒死,我是裝死的。那樣一來,保不齊九叔會在這燈火通明的柯公館門口發火。

“你有兩個選擇,”葉啟榕的聲音在空氣中顫抖,他儘量壓抑著,把聲音壓到最低:“第一,一會上車,自己把話說清楚;第二,回家我拿鞭子審著你說清楚。”

葉啟榕把雪茄熄滅,先把葉琨捒進去,隨後自己上車,用力關上車門,彷彿生怕每一個細節的疏忽,侄兒又會從眼皮底下溜走似的。

“不敢瞞小叔,琨兒的死是個誤會。”葉琨果斷選擇了第一條路:“我被人救了,送到上海來養傷的。”

“誤會?屍體都下葬一個月了,老天有眼送你來讓我抓個現行!”葉啟榕嗤笑:“既然是誤會為什麼不解釋?!你二少爺身子嬌貴,打個電話的力氣都沒有嗎?”

“小叔……”葉琨的聲音含了耍賴討巧,在父親面前他是絕做不出這種姿態的。

葉啟榕不再說話,眯著眼睛養神,也理一理雜亂的思緒來應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葉啟榕的房子葉琨來過幾次,這是一套西式的洋房,典型的哥特式建築,樣式有些陳舊,卻有它獨特的歷史及韻味。

小叔家只有一個堂妹,跟雨萌同年,嬸嬸過世後,小叔依舊是從前的風流德性,卻再也不肯續絃納妾。

家裡的下人們多不是第一次見到葉琨,那震驚的表情不言自明。葉啟榕脫去衣服領帶,吩咐他們下去,管好口舌。回頭看了葉琨一眼,邁步上樓。

葉琨緊跟在小叔身後,不敢遲疑半步。

葉啟榕腳步很快,上樓徑直來到書房,叉著腰背對著門站在寫字檯前生氣,葉琨進來後就反鎖了房門,毫不遲疑的跪在地上,膝蓋著地發出“咚”的一聲。

葉啟榕聽聲回頭,指著葉琨說不出話來,將襯衣袖子挽到小臂四下亂轉,找不到什麼趁手的傢伙,正當尷尬,轉身卻看到葉琨已經抽出皮帶雙手奉上。

“我該怎麼說你!”葉啟榕一把奪過腰帶,見他順從的跪伏在地上,恨鐵不成鋼的指了他罵:“沒有留著褲子的規矩,脫了!”

“小叔!”葉琨抬起頭,委屈的看著葉啟榕:“給琨兒留點臉吧。”

“知道要臉,就別做這沒臉的事!”葉啟榕不屑的嗤笑:“問問你自己,這套說辭你自己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