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發出一些叫喚的。

同鄉

去蘇州參加研討會一事陰差陽錯地落在了山妮身上,所裡要求她為期十天的研討會結束後再到上海常州一帶調研,收集技術資料與資訊。

天很熱,又沉悶,像一個憋著滿肚子需發作而又無從發作的人,令人壓抑。路邊的梧桐樹寂寂地等待雨水的滋潤,可雨水遲遲不來,兒童的頑耍也很不耐煩,一付垂頭喪氣的神情。

山妮的行李很簡單,幾件換洗的衣裙,夏天的薄衫輕而巧,不佔空間,一些洗漱用具,一些供交流用的資料,還有一本三毛的書,簡單的行李,離別的心情。月臺上,一對很青春的戀人依依惜別,調皮而又深情,兩人拉著的手一直不肯鬆開,最後在上車人流的簇擁下,男的推了女的一把說你回去吧,路上乘公共汽車多小心,女的垂著頭走了,沒有出站,而是站在月臺上的一個角落裡,靜靜地注視著車上那扇晃動著心愛人身影的視窗,調皮的神情遂轉成落寞的惆悵,夏日的風吹拂著她的裙衫。

山妮從林平手裡接過天蘭色的行李包說,你回去吧,我不希望你像那個女孩那樣站在月臺上送我。

林平緊緊握了一下山妮的手,輕擁了一下她的肩,轉身走了,山妮放好行李,依窗坐下,發現站臺內那棵茂密的綠樹下立著另一棵樹—林平滿含深情地遠遠地望著她,她向他遠遠地招手。林平的手向樹的枝幹輕柔地舉起又緩緩地放下,他走了。山妮望著他的背影,那背景是充滿了無以言說的表情,像一幅在風中漸去漸遠的黑色畫頁,山妮想把它翻閱可轉瞬之間,視線一片空白。山妮流淚了。不是為了離別,而是一分若有若無的傷感與疑問。對於林平,她懂得太少,對於未來,她滿懷憧憬,憧憬很具體很實在又很飄渺,未來的盡頭儘管有亮光閃現也有謎一樣的霧在空中飄浮。

距離好比一扇令人不斷回望的視窗,趴在距離的視窗上,山妮腦中閃過一幕又一幕的鏡頭。當然大多是關於林平的。林平的略帶滄桑的成熟,穩健中帶著儒雅的氣質,剛毅而又隨和的外形與舉止,熱情有趣的談吐,面對她時會心的微筆,最令山妮感到耳熱心跳的是他對她的愛撫他觸控她時的萬般憐愛與無限深情,他與她融為一體時那種顛狂中的甜蜜,那種仿如懸崖上的跌落與崩蹋。他是老師,引領著好學與機敏的她很優美地完成了一個青春女子向一個真正女人的過渡與轉換。無數個星期天的早晨,他倆耳鬢斯磨。激情過後是靜靜的相擁相偎,窗外是行人的腳步與風的奔走。肉體也是需要休息的,肉體休息的時候,思緒就格外清晰也格外雜亂又無限綿長。

大眼睛高鼻樑厚唇豐滿的亞玲,也不時出現于山妮的腦海裡。自從進入冬天后,一回到突舍,兩人都找藉口關上了自己的房門,初來時佇立陽臺上對著滿天繁星一輪浩月談天說地議東道西敘過去話將來的那分坦蕩無忌那分縱情也隨門一道被沉沉地關在身後。那情景不會再有了,成了兩人友誼中一個珍貴的片斷。後來,兩人於工作生活中保持著友好的禮貌,禮貌有時恰恰又是生分的最具體的表現,禮貌有時把人推於距離之外,距離之外的人是互不相干的。如果原本就不相干也罷了,如果曾是較為親密的朋友,互不相干裡又摻進了許多不便明說的內容,比如尷尬比如嫉妒比如不懷好意的某種期盼。友誼其實很脆弱尤其是在兩個敏感又滿懷愛情渴望,想像中的愛情物件又較為一致的女人之間,友誼很薄很脆,一吹就破。

透過車窗江南一帶夏日的原野,原野上的房屋綠樹,水塘,稻田,迎著弧線,閃現又消失。林平與亞玲的身影在山妮的腦海中交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