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深的卻是在一個民國風格的小巷子旁看到的兩個老太太。一個老太太坐在輪椅上,還有一個推著輪椅,她們都已經頭髮花白,穿著古色古香的綢衫和裙子,輪椅上的老太太望著巷子裡微笑,推著輪椅的老太太靜靜的站在一邊。

“感覺整個人都被帶進她們的時空裡了,那種氣質真的從沒在任何其他人身上看到過,看過她們我才知道電視裡那些演大家閨秀的演員有多假,有些東西真的是模仿不來的。”

路痴的她笨拙的形容了一下那個地方,帶著一種感懷和莫名的遺憾,聽得黎嘉駿都有點後悔沒和她一起去那兒看看,而現在,她似乎隱約明白了為什麼好友會看到那樣特別氣質的老太太。

因為她邂逅那兩位老太太的地方,就是弘道女校的附近。

就在百年後,她還見過這個女校的遺址紀念碑。

命運打了個滾,她又轉到了原地。

一轉眼,三年多過去了。

為了慶祝即將到來的聖誕節,學校裡的氣氛極其熱鬧,每個教學樓都被放了一株聖誕樹,每個女學生都能在旁邊的盒子裡挑選自己喜歡的掛件掛上去,或者可以用鋼筆在卡紙上匿名寫了心願,用絲帶綁好了掛著,沒兩天聖誕樹上已經滿滿當當。

大概上面是寫了許多羞羞的東西的,女孩子們有時候路過翻看時總會笑得很隱晦,先生們白天總要端著不侵犯**的姿態不聞不問,不要臉的黎嘉駿晚上巡夜的時候卻實在忍不住好奇心看了一張,立馬就看到了一封表白信。

……這姑娘看上了駐紮在筧橋機場的空軍小夥子了。

黎嘉駿挑挑眉,抽了抽嘴角卻笑不出來。

她想起了剛來杭州時,每日除了上課,便最喜歡在這個古老卻充滿回憶的城市四面閒逛,等到後來家裡給她送了一輛腳踏車後,更是像脫了韁似的無邊無際亂跑,終於有一天開啟了筧橋機場副本。

即使在幾十年後,有車有地鐵,筧橋還是一個很郊區的地方,更別提現在,鄉間的土路和古老的腳踏車,顛一路如果不休息,到了目的地人都已經成了泥塑,動不了,還一身的土。

她在那兒見到了不得志的高志航。

曾經的東北空軍教官到了這兒淪落成了坐冷板凳的見習員,這裡的飛機相比東北的幾乎都差一個時代,可是這兒的軍人卻不允許他摸哪怕一下……只因為他是東北軍,喪家之犬東北軍。

而在看到黎嘉駿並想起她是誰時,老鄉見老鄉的淚汪汪完全是另外一種感覺。

對黎嘉駿來說,她能夠回憶起的與高志航相關的事,就只有當年在關外兩個飛行學員稱她調息他妻子的事了。但當她把這作為一種調節氣氛的手段問候出來時,反而把不得志的高志航搞得心情更加抑鬱。

原來為了出關參加中央空軍,他離開了他的妻子,空軍軍官是不能有外籍妻子的,更遑論他的妻子還是白俄貴族。

那時候設身處地的想想,黎嘉駿幾乎都要淚了,拋棄一切隻身跨越半個中國,只為了洗刷身上的恥辱和一展胸中的抱負,可是那麼多年過去了,恥辱卻讓他失去了所有實現夢想的機會,坐在一邊看那些人起飛和降落的每一秒,對他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對此,黎嘉駿當然是無能為力的。因為軍政的敏感性,她甚至不敢拿出記者證和相機,只敢像一個好奇的老百姓一樣探頭看看,等去得多了和高志航混熟了,才得以偶爾多呆一會兒刷刷臉熟。

也從而見證了金子在泥潭裡發光的過程。

航委會主任黃光銳受命前來視察空軍,每個人都試飛過了,唯獨遭受排擠的高志航在一邊身影冷清眼神灼熱,當黃主任問起他為什麼不飛時,其他人居然還說他是見習員不會飛,可黃主任還是讓他上了。

一鳴驚人。